楊曉棠的肚子才三個多月,還沒有顯懷呢,可是這府裡上上下下都忙活起來了,其重視程度不亞于保護什麼稀世奇珍。
全府戒嚴,一切以楊曉棠的意願為首,整個太子府的一小半丫鬟全都被派去在楊曉棠的身邊伺候,每日的吃食檢測嚴格,就連菜單都得由楊曉棠親自過目。
因為怕有人圖謀不軌,楊曉棠的身邊幾乎是不會讓不熟悉的人近身的,但是有妃子過來拜訪總不能都趕出去,所以楊曉棠實在憋悶想找個人聊聊的時候都是在自己屋裡,旁邊有三五個侍女看着,以防出現什麼意外,搞得楊曉棠常常覺得自己跟個囚犯似的。
可是這日墨陵城特地派了丫鬟過來,請楊曉棠去正廳用晚膳招待客人,還說了飯後會陪她一起散步,楊曉棠異常開心,一掃之前的陰郁沉悶,竟破天荒的塗了胭脂水粉之後才出去。
趕到正廳的時候楊曉棠剛好聽見墨陵城對身邊的小厮吩咐道,“去把何昭儀何公子請到正廳裡。”
那小厮應了一聲“是”,然後轉身看見楊曉棠,急匆匆都為行了個禮就颠颠的跑過去了,帶過一陣風。
楊曉棠瞅了那小厮離開的方向,問,“府裡來的是哪位貴客?”
剛才楊曉棠聽墨陵城要請的是“何昭儀和公子”,不知道是哪位公子。可是墨陵城說的卻是“何公子”。
“自然是何昭儀的哥哥,當今禦史大夫的嫡長子,叫何夏。”墨陵城上前扶住楊曉棠的腰身,牽着她的手坐到主位上。
楊曉棠不認識這人,可是卻聽說過禦史大夫。當今除了皇上之外還有三大權臣,一個是她的父親楊丞相、還有周太尉,另一個就是何禦史了。想來禦史大夫之子,也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楊曉棠卻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不确定道,“何公子去了内院?”
“嗯,”墨陵城點頭,“何夏是去看何昭儀的。”
太子府的内院是不能讓外來的男子進來的,就算是府裡妃子的親哥哥,總歸也該避避嫌的,這麼不管不顧的總是進内院,對院裡的女子聲譽有極大影響。
楊曉棠皺眉,語氣裡隐隐有些擔憂,“這似乎是……不太好吧?”
墨陵城略一思索,“無妨,何家也是有頭有臉的體面人家,外頭不會說三道四的。”
“殿下說得是。”
楊曉棠端起侍女新上來的茶水,剛要送進嘴裡就被旁邊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攔下,在她還沒有來得及阻止之際拿出一根銀針,在茶水裡攪了攪,确定銀針沒有任何變化之後才放心的讓楊曉棠喝下去。
被派去何昭儀院裡請人的小厮一路小跑,徑直往她那院子裡過去,路上遇到的人連看都不看一眼,所以巧妙的避開了何夏的貼身随從。
到了何昭儀的院子,小丫鬟一看是太子殿下身邊兒的人,忙一臉欣喜的進去通知了何昭儀。
小厮進去之後規規矩矩的行禮,何昭儀難掩喜悅,忙叫人把他扶起來,問道,“是太子殿下叫你來的嗎?所為何事?”
“殿下請何昭儀還有何公子一同到正廳用餐。”
何昭儀微微訝異,要知道能到正廳用餐的隻有正妻,其他的女子怎麼說都是個妾,是沒有資格去正廳的。
今日太子怎麼會如此開恩,竟讓她一個小小的昭儀上桌,說出去肯定會讓其他妃子們狠狠羨慕一番。
不過何昭儀很快反應過來這小厮話裡的不對之處,有些疑惑道,“何公子?我哥哥嗎?”
“自然是娘娘的兄長。”小厮還奇怪呢,怎麼到了院裡也沒有見到何公子,所以才出口問道,“何公子是走了嗎?”
何昭儀心中微微一驚,何夏根本就沒有來她的院子裡,又談何走不走的?可是看這個小厮的反應,明顯是斷定何夏來她這裡了……
何昭儀也不是個傻的,太子府的内院有男子進出已經實屬例外,而何夏卻是打着來找她的名頭去了别處,這等事情傳出去,不光是對何夏的名聲有影響,估摸着就連她自己的聲譽也沒有了。
“啊……沒呢,大哥他說肚子不舒服,要去趟茅廁。”何昭儀欲蓋彰顯的回答,臉上的笑意也有點挂不住了,隻剩下緊張,生怕謊言被拆穿。
“既然如此還請等會兒何昭儀攜同何公子一起去正廳,殿下準備了一桌好酒好菜,等着招待何公子呢。”這小厮不是沒聽出何昭儀的話裡沒底氣,可是做下人的,做好主子吩咐的就好了,這是份内的事情,其他的事兒多聽、多看,少說,心裡明白就好。
何昭儀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小厮俯身告退,不再多言。
原本何昭儀還因此事欣喜非常,可是一想到何夏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心中便又害怕又着急,若是被人看見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旁邊的小丫鬟見她一臉焦躁,頗為不解,“殿下說讓主子去正廳用晚膳呢,這是好事,主子怎麼不開心了?”
“也不知道我哥去哪裡了……”何昭儀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眉頭緊皺,将手心裡的手絹攥得皺巴巴的,急得團團轉,“你跟我出去找找我哥,切記,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别人。”
小丫鬟被何昭儀臉上的表情給吓住了,也嚴肅起來,面無表情的重重點頭,“奴婢明白。”
身為昭儀,她一身華麗的服飾在太子府裡急匆匆的走肯定會惹人懷疑猜忌,而她身邊信任的并且知道這事兒的丫鬟隻有這麼一個,這事兒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所以何昭儀隻能派那個小丫鬟去尋何夏,自己再順便沿路找一找。
何昭儀剛走出去沒多久,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看氣質貌似是個貼身的随從,身上穿的卻不是太子府的小厮專用衣服。看了半天,何昭儀這才肯定,這不就是他們何家的小厮嗎?
見到了他那麼何夏肯定也不會走太遠,何昭儀一喜,忙緊走了兩步。
那小厮見何昭儀站到自己面前,愣了半天才行了一個禮,“見過五小姐。”很快他又發覺不對,忙改口道,“不不……是何昭儀,都怪奴才不會說話!”
嘴上雖然是這麼說的,可是那小厮卻不由得感歎,五小姐确實和出嫁前相比改變了不少。這種改變隻好不壞,如今的她也穿了一身華貴的衣服,濃妝淡抹,挽着漂亮的發髻,和從前那個灰撲撲毫無光彩的庶女簡直就是兩個人。原來所處的位置、環境和身邊的人都會讓一個人改變啊。
“行了行了,何必管這麼多。”何昭儀根本就沒有在意那小厮交錯了她,反而不耐煩地問道,“大哥呢?怎麼就你一個人站在這兒?”
其實出嫁之後的何昭儀有無數次都想過,甚至是在夢中,她都夢到過那樣的場景。她想讓從前看不起她的人都來看看,現如今的何小五不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庶女,而是太子的何昭儀,光鮮亮麗,早就和以前不同了。
她想讓别人羨慕,想讓别人嫉妒,想讓那些曾看不起她身份的人後悔。可是這個時候情況危機,何昭儀哪管得了這麼多,隻顧着尋找何夏了。相比于炫耀,還是保住名聲和腦袋要緊。
那小厮聽她這麼問也是滿腦袋問号,無意識的撓了撓頭,有些怯怯地問道,“大少爺不是去何昭儀的院子裡找何昭儀了嗎?少爺就讓奴才在這裡侯着,怎麼……”
來不及聽他廢話,何昭儀蹙起眉頭,不自覺的拽住小厮的袖子,語氣焦急,“他往哪邊去了?”
那小厮被她的動作搞得一陣心神蕩漾,眼睛發直,顫巍巍的伸出了手指,“往那邊走了。”
還不等他多說,何昭儀就松開了他的袖子,徑自往那邊走過去。
若是一直直走的話這條道上沒有其他的院子了,隻有轉個彎才有一個荒廢許久的小院,再順着這個小院的方向走,就是她自己住的地方,何夏到底會去哪呢?
何昭儀直皺眉,緊握的手止不住顫抖,額頭上冒出許多冷汗來。眼瞅着離太子殿下招呼她的時候也過去一會兒了,她要是再拖着不去,就怕太子殿下再派人過來,她可就沒什麼借口可說了,何夏上茅廁也不至于這麼久還不出來吧?
這時候迎面突然過來兩個小宮女,何昭儀害怕被她們二人看出不對來,急忙理了理一路上走來亂掉的發絲,掏出手絹擦額頭上的薄汗,微笑着故作淡定地接下二人的行禮。
直到這二人走開之後何昭儀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側妃被禁足之後被安排過去伺候的兩個小丫鬟嗎?側妃現在身邊隻有她們兩個人,這二人都出來了,誰伺候那個趾高氣揚極其挑剔的側妃去?
何昭儀正疑惑着呢,正巧聽見那二人的談話聲遠遠的傳過來,其中一個語氣頗為不滿,“真是的,也不知道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要來伺候這麼一位主子,你瞧何昭儀多好,為人溫和,再看看那位,哼,我們在旁邊站着也會被罵出來。”
何昭儀剛要離開的腳步頓住了,支起耳朵繼續聽她們說道,“你可小點聲兒,别被人聽去了,到時候可有你苦頭吃,這回是被無緣無故趕出來兩個時辰,下一次指不定就是跪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