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姜華純那張白皙幹淨的俏麗面容瞬間頓了頓。
成為一家人?!
那是她嫁給玉子祁嗎?
想到這裡,姜華純的臉上就微微一燙,剛才的盛氣淩人之色瞬間褪去,面頰之上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紅暈,就連眉梢眼角都帶了兩分嬌柔的淺笑。
一旁的玉如煙聽着玉騰的話,心中沒有一點兒意外之色,隻是有些嘲弄地勾了勾唇,貫來溫和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了一縷譏诮。
從大哥讓丫鬟去桫椤之林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大哥在打什麼主意。
呵,想和姜家聯姻,因為現在的姜家還能和以前相提并論麼?!
她這個大哥,野心有餘能力和智慧皆不足,即便有着玉家在身後撐腰,身為玉家的掌權人,這麼多年在朝中也隻得混了個四品官,現在更是将一切攀升的主意打到了兒女婚事之上,希望能攀地一門好親事。
怪不得當初父親即使越過大哥将玉令交給年幼的子祁也不肯給大哥!!
玉如煙有些嘲諷地想着。
不過面上依舊是溫溫和和,看不出半點異常,對着玉騰道:“我會好好照顧姜小姐的,既然如此,那如煙就帶姜小姐在府中随意走走!”
“去吧!”玉騰揮了揮手,緩緩道。
玉府的後花園中,一粉紫一水藍兩道身影并肩而行。
“你就是和玉子祁關系最為親近的姑姑?”姜華純随手摘了兩片碧綠的樹葉放在手中細細地把玩着,悠悠地開口。
“最為親近不敢當,隻是關系尚可而已。”
姜華純笑了笑,斂去了盛氣淩人的嚣張竟然還能看出幾分微微的俏皮,“反正你肯定是玉子祁在玉府中關系最好的。”對于玉子祁,她雖然不是很了解,可是,但也不是完全不知情,一些相關消息也還是知道的。
比如玉子祁不受他父親待見,比如他的母親常年不在玉府,與玉騰關系不和,甚至堂而皇之豢養男寵面首,比如玉家的玉令在玉子祁手中而不是玉騰……等諸如此類的。
玉如煙沒有說話,放眼整個玉府,确實隻有她和子祁之間關系親近,想到這裡溫和的眉眼之間都閃過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說不出來是得意還是欣慰。
“那如煙姑姑,我差不多六年沒有見過玉子祁了,他以前特别好看,現在長得好看麼?”姜華純雙手背在身後快走兩步走到了玉如煙的面前,好奇地問。
唔,她隻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如果玉子祁現在沒有小時候好看,那她就要換一個人去喜歡。
玉如煙則是自聽到那聲“如煙姑姑”之後臉色就一直非常難看,整個人都僵了僵,盡管在擡頭看向姜華純的時候已經将表情斂去,但是,看上去還是有幾分勉強,“姜小姐,其實我也就比你大三歲而已,你可以喚我姐姐。”
臉上的表情除了有點兒勉強不自然再看不出其他,不過此刻玉如煙心中是真的嘔死了,她今年也不過十九,比姜華純大了還不到三歲,竟然一開口就是喊她姑姑?!
“可是你是玉子祁的姑姑啊!”姜華純攤手看着玉如煙,神色無辜地解釋道:“我肯定得是和玉子祁平輩分啊,不然這萬一我叫貫了姐姐以後嫁給了玉子祁都不好改口了!”
玉如煙眼中一抹寒芒展現,心中一聲冷笑。姜華純倒是想得長遠,這麼多年連子祁的面都沒有見過竟然就想到了嫁給他的事情!
不過是一個隻知道依仗家世出聲離了所謂的家族便什麼都不是的嬌蠻小姐,竟然還想嫁給子祁,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在擡頭看向姜華純的時候玉如煙白淨的面容帶了一分佯怒,微嗔地開口,“我不過大你三歲又不是十三歲,如此喚我一個姑姑可不就是把我給叫老了麼?女子可都是希望自己永遠年輕漂亮,你難道樂意一個比你大兩三歲的人喊你姑姑?”
聞言,姜華純點了點頭,“也是,如果和我年紀相仿的人這樣喚我,我肯定要動手。”然後看向了玉如煙,對着她笑了笑,“那我現在就喚你玉姐姐,他日若是嫁給了玉子祁,我可是要收改口紅包的喲!”
“那是自然。”玉如煙緩緩道。不過心中依舊是冷笑,怎麼可能讓你有這個機會!
“那玉姐姐,玉子祁長得好看麼?”姜華純仍舊最是關心這個問題。
玉如煙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子祁是我侄子,我自然是覺得他最好看。”頓了一下,又繼續道:“而且,能上京四公子之一,容貌自然是不俗。”
“真的?!”姜華純眼睛瞬間亮閃閃的。
看着這樣的姜華純,玉如煙心中其實是有些不屑的。
姜華純這些年一直被養在深閨,鮮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脾性,不過聽聞她是姜家唯一能煉制出香料沉息的人,世人便都以為這位姜家小姐才情滿腹,氣質絕佳,其實也不過是空有噱頭而已。
玉如煙點了點頭,“我騙你作甚!”
兩個人緩步而行,最好在湖岸邊的一顆柳樹下停了下來。
“姜小姐覺得玉府之中景色如何?”玉如煙微擡眸眼,聲音淡淡的,似乎是帶了一抹笑意,可是若是去細究的時候便很快消匿不見。
“确實不錯,便是姜家也不遑多讓!”然後姜華純偏頭笑了笑,很淺地勾了一襲嘴角,意有所指地道:“不過我可是聽說桫椤之林才是整個玉府之中景色最為清雅别緻的地方,不知道玉姐姐可否帶我前去一觀?”
聞言,玉如煙有些為難地看着姜華純,緩緩開口,“其他地方都沒有問題,但是桫椤之林我還真做不得主。”然後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道:“你也應該知道,子祁和玉家人關系并不是很好,玉府這麼多人,除了我再無其他人可以踏足桫椤之林。”
聽着玉如煙的話,姜華純有些失落,輕歎了一口氣,“突然嫉妒玉姐姐。”
玉如煙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不過卻也帶了些許安慰地開口,“我畢竟是子祁的姑姑,兩個人又是從小一起長大,他待我自然親厚一些!”
不過在想到剛才自己去桫椤之林還被攔在了外面,玉如煙的心中又是一陣扭曲不甘,她是唯一一個可以自由出入桫椤之林的人,明明她和子祁之間什麼矛盾都沒有發生,為什麼改了桫椤之林的陣法卻不告訴她!?
“也是。”姜華純咯咯一笑。
但是,她的笑聲還未歇下去,就看見了玉如煙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
“玉姐姐,怎麼了?”姜華純沒有再笑,而是正了正神色,看向玉如煙。
玉如煙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華純,你初到上京,有些事情……或許還不知道,其實,其實……”說到這裡,玉如煙又頓住了,一副極為難為情的模樣。
“玉姐姐,到底怎麼了?”姜華純是直性子,最受不了别人說話像這樣吞吞吐吐。
輕抿了一下唇,玉如煙偏開口有些難以啟齒,“你應該聽說過連樞吧,子祁似乎……很喜歡他。”
姜華純微微一愣,歪着頭看着玉如煙,眉目之間寫着不解,“喜歡?!”
玉如煙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緩緩道:“連樞男生女相,容貌生的昳麗惑人,五年前就曾多次糾纏子祁,被流放到天穹五年,回來之後竟然還不知收心斂性,一而再再而三纏着子祁。”
聞言,姜華純微皺了一下眉,頓在原地半晌不說話,就在玉如煙有些納悶準備再開口的時候,姜華純才似反應過來了一般,驚呼地道:“你你你你你……你是說,連樞和玉子祁之間,是愛慕的關系?”
玉如煙點了點頭。
姜華純的臉色就像是吞了一隻蒼蠅般難看,捂着兇口痛心疾首地道:“那我豈不是沒有機會了,我也沒有辦法變成男子啊!”
玉如煙被姜華純的這句話的話鋒給轉地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生氣憤怒,然後叫嚣着要找連樞的麻煩麼?!這一臉生無可戀外加心灰意冷是怎麼一回事?!
“玉姐姐,你自小在上京長大,要不你再給我介紹幾個長得好看的男子吧,我回去慢慢挑!”姜華純有些悲傷。
這下,換成玉如煙一臉生吃了蒼蠅的臉色,看着姜華純,“你喜歡了子祁這麼多年,難道就這樣放棄?”
“那我能怎樣,連樞和玉子祁相愛到連性别相同都不顧了,我難道還去拆散這對有情人麼?”姜華純依舊是那副悲傷欲絕,不,其實也沒有欲絕到那裡去,大概就是有些哀傷的悲痛。
“我母親和姑姑都說了,能無視世俗的目光在一起的,都是真愛。”看了一眼玉如煙,姜華純再次語調悲傷地補充了一句。
玉如煙徹底被那“真愛”兩個字給惡心到了,在對待别人的時候都是一副溫和淡然的臉色都變了,一臉的複雜難言,沉默了半晌之後,有些恨不争氣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故作憂傷地輕歎着道:“你不知道内情,其實,是連樞三翻四次強迫子祁,子祁……”
“啊……他們都生米煮成熟飯了,那我更沒戲了!”說到這裡,哀嚎的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玉如煙:“……”
能不能讓她把話說完,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情緒又給搞沒了。
“那他們誰上誰下?”失落傷心完了之後,姜華純湊到了玉如煙的面前,忽然之間就有幾分八卦地問。
玉如煙面色瞬間僵了僵,神色有些不自然,心中對姜華純的鄙夷更甚。
身為大家閨秀,竟然絲毫不知禮義廉恥地問這個!?
“玉姐姐?”姜華純看向玉如煙。
玉如煙偏開頭,嗓音裡面帶着掩飾不住的低落和痛恨,“其實子祁并不喜歡男子,他喜歡的依舊是女子,不然的話以前也不會和安家安洛離定下婚約,隻是這連樞性子太過膽大妄為,張揚無忌,見子祁不同意竟然強迫于他,甚至還故意讓整個上京的人都知道,如此以來,子祁便是有口也說不清了!”
說到最後,聲音都有些微微的壓抑低沉,“陛下貫來偏寵着連王府,這件事情當時鬧得滿城風雨,陛下竟然也沒有苛責連樞。”
聽到玉如煙這樣說,姜華純臉色微微一變,恨聲道:“我以為玉子祁和連樞是兩情相悅才決定退出,沒想到個中曲折竟然是這樣,這個連樞,委實過分!”
“誰說不是呢,隻是可憐了子祁,雙腿本就有礙,如今名聲盡毀,他覺得沒有女子再願意嫁他,便也失落絕望之下便也破罐子破摔!”看着神色憤怒的姜華純,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玉如煙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誰說沒有女子願意嫁他,被人強迫非他所願,豈能責怪到他的身上,都是那個連樞,以後我看見了定然不會饒過他。”姜華純雙手攥着拳頭,一臉的嫉惡如仇。
“華純,陛下偏寵連樞,便是天家皇子公主都及不上她的尊榮,上次花神節連樞打了八公主,之後在宮中又差點兒殺了十一皇子,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陛下都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可見對他寵愛到了何種地步,你若是對他下手,我隻怕你會吃虧!”
不得不說,玉如煙這一番話說地極為高明,不僅有激将法在裡面,更是将連樞的兩個仇人透漏給了姜華純,最後還為自己博了個好名聲。
姜華純哼了一聲,神色得意而又傲慢,“這件事情本來就錯在連樞,我隻是為玉子祁讨個公道而已,再說了,我是姜家人,陛下不會對我如何的,待我先教訓教訓連樞,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看上的人。”
玉如煙沒有說話,隻是眼中一抹陰冷一閃而過。
連樞是連王府世子,最得盛寵的人,她自然不會蠢到去得罪連樞,不過嘛,她不可以,别人自然是可以的,更何況青垅姜家,就算是陛下,暫時也是須得給幾分面子的。
至于姜華純如何想如何對付連樞,玉如煙不以為意地勾唇微微一笑。
到時候她就算是暗中動手推波助瀾誰又說不是姜華純做的呢?!
和姜華純談完了這件事情,玉如煙面容之上的笑意更溫和了幾分,看向了姜華純,緩緩開口,“天色也不早了,如今玉府逛得也差不多了,我們可要去外面,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上京城的風光,到時候還可以一起用午膳。”
到時候讓姜華純熟悉一下連樞最經常出現的幾個地方,以後行事也方便一些。
姜華純沒有說話,隻是有些目光不舍地看了一眼桫椤之林所在的地方。
玉如煙見狀一聲輕笑,“你就别再念念不舍了,待下次我和子祁說一聲,讓你進去看看。”
聞言,姜華純眼眸微微一亮,“玉姐姐,你可以讓我進桫椤之林麼?”
“自然是可以,不過畢竟是子祁的住處,我得提前和他打招呼。”玉如煙解釋道。
“好,那我過兩日再來。”随即有些愉快地笑了笑,沖着玉如煙道:“玉姐姐,我不能陪着你一起逛街了,我今天早上是背着我姐夫偷跑出來的,如果在玉家滞留太久被他發現了鐵定把我送回姜家,我都還沒有見到美人兒,沒有教訓連樞,不能被送走,那我先回去了哈!”
一股腦想倒豆子一樣說完了一大堆的話,然後也沒有看玉如煙的臉色如何,直接笑眯眯地沖着她揮了揮手,然後小跑着離開。
看着漸漸跑開的背影,玉如煙微微勾唇,眼眸之中一片意味深長。
另一處。
姜華純離開了玉如煙的視線之後,伸手摘了一片墨綠色的葉子叼在唇邊,也笑地有些意味深長,“呵呵,這一手借刀殺人倒是玩的不錯!”
說完之後,嚼巴幾下便将嘴裡的樹葉給吐了出來,悄無聲息地朝着桫椤之林而去。
雖然姜華純看穿了玉如煙的目的,但是,對于這片被設置了陣法的桫椤林,還是沒有半點法子,隻能站在林子邊緣徘徊了幾遍之後,使出了撒手锏。
——扯着嗓子嚎了一聲。
“玉子祁,你快點讓人來帶我進去!”
瞬間,驚飛了桫椤林中本就不多的鳥雀。
桫椤之林。
水閣。
玉子祁已經洗漱好了,穿了一身清雅絕水的墨衣,修長白皙的手中拿着一方幹淨的錦帕,耐心地擦拭着手中的碧青玉笛。
“公子,該用早膳了!”懷書對着玉子祁道。
玉子祁将手中的玉箫放在了櫃子裡面,控制着輪椅朝着一旁的飯桌而去。
玉子祁并不是奢侈浪費的人,他的東西,隻是在于精緻,在精而不在多。
飯桌之上,也不過是兩個簡單的家常菜,白米粥,和一碟小籠包。
玉子祁剛在飯桌前坐下,一襲玄衣的懷硯從外面腳步急匆地走了進來,“公子,姜家那位小姐,也就是姜華純,正在桫椤之林的外面,”頓了一下,緩緩開口,“扯着嗓子在嚎。”
是真的沒有一點形象可言地在鬼哭狼嚎。
那場景,活像公子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似的。
玉子祁清雅的面容沒有絲毫變化,拿起了桌上的白玉筷子,夾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待細嚼慢咽之後,才緩緩開口,“讓她進來。”
懷硯有些意外地看了玉子祁一眼,然後退了下去。
不到片刻時間,那道粉紫色的身影像一陣風一般闖進了玉子祁所在的房間,看見玉子祁正在用膳,絲毫不見外地一屁股坐下了玉子祁對面,苦着臉道:“我都餓死了,快給我那一雙筷子來。”
懷書:“……”
以及後姜華純一步進來的懷硯:“……”
都愣愣地看着姜華純。
這也太……自來熟了吧?!
“看着我做什麼,小爺要筷子。”見懷書和懷硯都沒有動作,姜華純有些不滿地拍了拍桌子。
小爺?!
懷硯+懷書:“……”
都齊齊地抽了抽嘴角。
“添一雙筷子。”直到一道清雅如流泉的嗓音緩緩傳來,懷硯才走了出來,不過須臾時間,進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雙筷子。
姜華純冷哼着從懷硯手中接了過去,再沒有看他們一眼,對着桌上的食物大快朵頤。
玉子祁就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個小籠包就放下了筷子,神色淡淡,沒有說話。
然後,懷硯和懷書就看着姜華純将那剩下的一屜小籠包和大半鍋粥以及桌上的飯菜都吃完了。
那速度,絕對稱得上是風卷殘雲。
最後還有些意猶未盡舔了舔嘴角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對着玉子祁眨了眨眼睛,“玉子祁,你這裡的飯菜還挺好吃的,打個商量呗,廚子借我用幾天?!”
廚子.懷書:“……”
“你姜家那麼多廚子,難道還少了這一個不成?!”玉子祁擡眸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少女,聲音依舊是清淡地沒有半點波瀾起伏。
姜華純顯然也是玩笑,撇撇嘴就沒有在說。
然後看了一眼站在房間裡面的懷硯和懷書,對着玉子祁道:“我有事情要和你單獨聊聊。”
玉子祁對着懷硯二人微微颔首。
二人很快将桌子收拾幹淨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