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小葵出嫁
若是單憑阿魏的身份與家底,斷然是拿不出這麼多東西的,想必這背後一定有夏啟軒的作用在。
夏子衿這般想着,心頭倒也了然,聽聞前兩日皇長孫府邸中出了什麼内奸叛徒,竟夜裡發難,要偷襲刺殺夏啟軒。幸虧有阿魏守在夏啟軒身側,拼了命似的保護他,為此還傷着了胳膊,索性阿魏躲得及時,沒什麼太打緊。
夏啟軒是何等精明之人,得了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侍從,自然是要巴巴地收為己用,将其視作心腹的。
至此阿魏在夏啟軒身旁的地位水漲船高,夏啟軒為其張羅聘禮,出得這樣大一手筆也便不稀奇了。
“公主怪會拿奴婢打趣,阿魏他隻是得了皇長孫的照拂才如此罷了。”小葵羞怯低頭一笑。
說來也怪,那皇長孫是尊貴之人,沒什麼道理對與阿魏的事情,這般上心的。當然小葵也隻是放在心中略略想了一想,沒有多當一回事。
“他既然現下前程光明,你同他成親後也好生幫襯着,至于皇長孫那人......”
夏子衿略略皺了皺眉,雖然夏啟軒至今也沒有向他透露什麼不正道的心思,但是每回見到夏啟軒那恭恭敬敬着套近乎的态度,她委實覺着難受得緊。
“罷了,既然阿魏是他的侍從,你日後見到皇長孫免不了也是要行禮問安恭敬一番,皇長孫若是通過阿魏向你打聽本公主與晟卿的事情,你随便打發過去便是。”
小葵點點頭:“奴婢曉得,奴婢嫁的是阿魏,主子是公主,旁的人奴婢照舊是打着十二分精神對待的!”
“好丫頭。”
夏子衿拍了拍她的手背,主仆二人相視一笑,在這個墨生園裡,多少春去秋來花草茂生,她們二人都在一塊兒,可日後卻要各自為家各自為程。
是命運夙求,亦是世事輪回,曲終人散皆有日,唯有真情永相攜。
十二月初六是個好天氣,許是因為天公作美,照應着在這一日結秦晉之好的小葵與小桓子,連日的飛雪停了,連帶着多日不曾露面的暖陽也爬出雲端,洋洋灑灑着暖金色的光輝,照在張燈結彩的墨生園裡,照在大紅喜悅的綢布絹飾上。
這日一大早夏子衿便起了,張羅着墨生園裡的宮女們伺候小葵梳妝着衣,更是請了上京城裡最有名的喜婆婆來為小葵開面。
開面即是以一根細長的白絨繩将新嫁娘臉蛋上的小絨毛撚除去,喜婆婆便是一類專門為新嫁娘開面的職稱,乃是要前半生福祿壽無雙,福澤深厚兒孫滿堂的夫人才可當得,有這般福氣的人才能将祥瑞之氣帶給新婚佳人,庇佑其何樂年年。
小葵成親的年紀不算早也不算晚,最是出落得水靈靈的時候,穿上一身滾金鎏紅的鴛鴦喜服,擴大的衣擺将她玲珑有緻的身段包攬無餘,那細膩的絹綢上用上好的孔雀線繡制着鴛鴦騰鳥的樣式,在日照下栩栩生光,帶着粼粼細閃,甚是氣派。
因着小葵的身份是婢女,按照宮規穿不得鳳凰朱雀一類的繡樣嫁衣,夏子衿覺着委屈了她,便着意為小葵添了好些貴重钗飾。
流螢碧玺髓,赤金烈紅鴿。
不若是小葵盛裝與否,帶上這等子奢華旖毓的钗飾皆是一等一的華貴非常,待宮女們為小葵梳妝完畢,她一頭長軟的發被盤做高髻,以金色和紅色為主色調雙套發飾躍然點綴其上,兩鬓以蛾子黛細細描長,柳眉入雲鬓,朱唇點若紅,一張精緻非常的小臉上含嵌着一雙波瀾閃動的眼。
小葵望着銅鏡裡頭那個俏生生的人兒,險些要識不得是誰了,直到夏子衿站在她身側掩着帕子輕笑了兩聲,她這才回過神來,妝點精緻的面容上坨起紅暈,比掃上的胭脂還要粉嫩自然。
“好丫頭,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歡不歡喜?”
夏子衿如是問道,擡起手來将最後一隻牡丹金雀戲珠步搖輕輕别入她的發間,那叮咚作響的墜子輕搖慢晃,透着琉璃彩光。
小葵自然是歡喜的,今日是她嫁做人妻的日子,卻也是她作為侍女呆在夏子衿身邊的最後一日,至此之後,她便要随着阿魏出宮去住,再不能日日陪侍夏子衿了。
夏子衿的一句歡不歡喜像是戳開了小葵的淚匣子一般,她忽而眼眶就紅了,提着大紅的嫁衣衣擺起身,後退一步,朝着夏子衿直挺挺地跪下膝,雙手合十在額,鄭重地朝夏子衿磕了三個響頭。
“公主,小葵今日就要出家了,此三拜,一拜公主在宮中照拂之恩,二拜主子對奴婢的厚待之澤,三拜長姐對小葵的深重情誼,無論今後小葵身在何處是什麼身份,在公主這裡永遠都是您的丫頭!”
她的聲音帶着點兒哭腔,倒不是悲傷,而是千萬種不舍。夏子衿曉得這是新娘子嫁人的通病,上花轎前都要哭一哭,對家中的親人千般舍不得萬般舍不得,誠然她前世出家的時候沒有什麼親人好舍不得的時候,也要被喜娘引着哭一哭,小葵對她很是親厚,自然也就繃不住傷感了。
“好了好了,再哭妝都要花了。”夏子衿搖搖頭低歎一聲,蹲下身子去把小葵扶了起來。
“日後你雖不能在本公主身邊也不打緊,到底本公主不是那麼難伺候的主,宮裡頭這樣多的丫頭奴婢,本公主再挑一個可心的伺候也不是難事,雖說不如你親厚,将就着過一過也就罷了。你得空的時候多進宮來看看本公主,本公主便欣慰至極了。”
夏子矜朝他小葵出了一抹寬慰的笑來,從袖袋之中摸出一方圓盤雕花的令牌,塞到小葵手上。
“這是進宮的令牌,之前給你的是墨生園的宮人進出工宮門所用,如今你成了親那個便是不管用了,這一枚是外眷所用,你得空進宮來的時候,出示這塊令牌,宮門的守衛他們方不會攔你。”
小葵半含着涕淚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道:“公主放心,奴婢定一得空就來看公主!”
主仆二人依依不舍,又絮叨地說了好些話,眼看着吉時就要到了,喜娘催促着小葵蓋上蓋頭,出去迎接從皇長府邸那邊擡過來的花轎。
夏子衿親自将綢流蘇垂飾的大紅蓋頭蓋到了小葵的頭上,她看着小葵一左一右被宮女們攙扶着出了屋子,坐上了花轎。
小葵坐上花轎之後忽而撩開簾子來,自己瞧瞧掀開紅蓋頭最後瞧了一眼夏子衿,這一眼似有千萬山水深重。
唢呐吹吹打打地響起了歡快調子,守在宮門口一幹看熱鬧的宮人們也說笑着指點評論。四周往宮外去的路上滿是炮仗紅燭的殘迹,夏子衿站在墨生園的門口望着小葵坐着的花轎一路遠去,心頭生出了好多的惆怅來。
才小葵尚在跟前,她還不甚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如今眼看着小葵真的嫁了人離自己遠去,她才恍然覺得,今後她的墨生園裡隻剩下她與小桓子二人作伴,怕是要更冷清了。
“哎......跟了這麼久的丫頭就這麼被人給拐走了。”夏子衿站在那處遠望着花轎吹唢聲漸遠,不由得搖頭一歎。
忽而身後一陣暖意襲來,有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擇了絨邊滾裘的鬥篷,輕輕披在她的肩上,擋住了這冬日裡的寒風烈烈。
夏子衿還未擡頭去望,那人的聲音卻先傳了過來:“公主若覺着日後沒了小葵作伴寂寞的話,那我便多來陪你可好?”
這聲音溫潤如玉,又帶著另一種深沉的磁性,夏子衿回眸擡眼,正巧便對上了夏晟卿那雙深含着璀璨亮光的眼眸。
兩人隔着一方鬥篷,緊挨着靠在一處,夏晟卿的雙手搭在夏子衿的肩上,替她攏緊了披風。而夏子衿方才突生的傷感,便被這一方深邃的眼眸與厚實的暖意,一點一點驅散開去。
“你也能日日陪着我嗎?”夏子衿挑了挑眉頭,露出幾分矯捷的笑意來。小葵乃是她的貼身侍女,日日陪着她,夏晟卿即便是再得空,也比不得的。
夏晟卿笑着輕搖了搖頭,卻将她的手握起放在自己的兇膛上。
“可我的心,能夠日日陪着你,任憑你身在何處,它也與你在一塊兒,随你跌宕,随你起伏,随你跳動。”
這番熱烈的情話尚入她耳,伴随着小葵的花轎遠去,唢呐的喜悅聲。
夏子衿忽而就特别想要結束這一切,想要結束這個皇宮之中,你争我鬥不死不休的日子,與夏晟卿一同遠離這紛擾紅塵,想小葵與阿魏一般相守度日。
很快就能夠了吧。
夏子衿心中如是想,與夏晟卿相擁着貼緊了些。
兩人在這冬日晴朗的天裡依偎而立,至此夏子衿身旁再無小葵。她以為這一切隻要過了些時日,便能夠接過去,隻是她未曾想更大的洶湧磅礴,在後頭等着她,等着夏晟卿,等着生活在這個皇宮裡過着他們命定的生活,而不知前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