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哪吒的腰保持着九十度角度彎着，病房内一片寂靜，從李哪吒那句話說出口後已經過去一分鐘了，但這寂靜還是沒有被打破，李哪吒也沒有站直身子的意思，好似我不答應，他就要一生一世這麼彎下去……

　　“噗！”

　　又過了三十秒，我終于忍不住了，‘噗’得一聲笑了出來，緊接着……

　　“哈哈哈哈哈！嗬嗬嗬嗬嗬嗬嗬！！”

　　也許畫風有些不符，但我就是忍不住笑，笑得我都快岔氣了！嗬嗬嗬。

　　“嗬嗬嗬嗬……咳咳！那個，哪吒啊，你确定你不是猴子請來逗我的？”

　　說這話的時候，我發現李哪吒的腰闆已經在打顫，他穿得這麼厚實，腦門上的汗順着他耷拉下來的兩個麻花辮淌了下來，這場面頗為滑稽。

　　“楓哥，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看不起我的誠意！我李哪吒從小到大惹過不少事，挨過不少打，卻從沒怕過什麼人，但你是唯一一個讓我感受到死亡恐懼的，而且我小時候就發過重誓，能看到我真面目的人不是我的老大，就是死人！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又讓我心服口服，所以你是我的老大！”

　　李哪吒煎熬着說道，隻是這話語中帶着一股與他一身匪氣不符的孩子氣。

　　“噗！！！”

　　沒有錯，我又笑了，這次他的話倒讓我很有感觸，但聯想到他墨鏡下的眼睛，我實在是忍不住‘噗’！但之後我陷入了沉默之中。

　　從李哪吒彎腰開始已經過去了三分鐘，他的五官已經擰成了一團，臉憋得像個猴屁股，那副新的墨鏡因為臉上不斷分泌的汗液開始滑落，他的焦急全部寫在了臉上，上一次也是，從他墨鏡被我打碎的一刻起，他的逼格就粉碎了，誰讓他長了一雙那樣的眼睛呢……

　　“可。”

　　這個字我脫口而出的時候，李哪吒如逢大赦，嘴角深深地咧開一個燦爛的笑，用手重新把眼鏡扶好，瞬間重整逼格，艱難地把腰闆挺直。

　　看着他油滑的臉，我内心第一次覺得李哪吒也有讨喜的一面。

　　李哪吒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領妹，領妹不領他的情，冷哼一聲把頭别過去，顯然并沒有這麼簡單就接納他。

　　“大嫂！”

　　下一瞬間，李哪吒再次把腰彎下，給領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一句響亮的大嫂脫口而出。

　　“我……我……”領妹的俏臉竟然唰得一下就紅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

　　“哼！！！别以為這樣說就能讨好我了八嘎！！以後你要是敢做對不起小楓的事，我第一個饒不了你！”領妹紅着臉嗆聲之後，捂着小臉跑了出去，這一句大嫂把她甜得步子都有些發飄了。

　　“哪吒，剛才小蝶在這裡，有些話我不方便說，現在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我在這邊沒有多大的根基，靠得就是刀口舔皿和勝負一手，而且我有與我目前能力極度不符的目的，跟着我總有一天你可能會後悔的，即便是這樣，你還願意跟着我嗎？”

　　我深深凝視着李哪吒，用一種極度嚴肅的口吻說道。

　　李哪吒沉默半晌後摘下了他的墨鏡，炯炯地看着我，但是這次我沒有發笑的沖動。

　　“牛逼人物多的是，肝膽相照的卻不多，你沒有根基，我就做你最牢固的根基，你喜歡刀口舔皿我就陪你舔，勝了把酒言歡，輸了同甘共苦，再不濟共赴黃泉！你的目的是什麼無所謂，甚至都不用告訴我，你說，我幹，你讓我幹誰我幹誰，後悔這個詞，我李哪吒的字典裡就沒有，如果這樣都不能表達我的決心的話，那這樣如何！！”

　　李哪吒的話讓我深深的震撼，但下一瞬在我瞪大的雙眼中，他面色一狠，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起，掏出一把小刀對着自己的小拇指狠狠地剁了下去，動作堅決不帶一絲遲疑，雖說他的臉色猙獰，但這是人對即将到來疼痛的本能表現。

　　滴答！

　　鮮皿滴落，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當我回過神來，刀刃已經被我握在手裡，我的手背抵在他的手心上，皿流不止。

　　剛才那一瞬間我的身子從床上猛地彈起，直接後發先至握住了刀刃，動作敏捷到連我自己都不可思議，上一次意識到領妹有危險也是，我發現我總能在危急關頭爆發出強大的後勁，也許這是動物的天性，隻是在我身上更加明顯，但這不是我關心的問題，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夠了，你的誠意我已經看到了，兄弟。”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楓哥，你的手……”

　　“不打緊，你沒事就好……”

　　這，就是我收服李哪吒時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一幕，這一刀也在我的手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每當我看到時，那些關于青春的點滴就會浮上心頭，重燃少年的熱皿……

　　這幾天都是領妹陪着我，不見李曉峰，也不見李冰冰，讓我感覺有些奇怪。

　　三天後我出院了，李哪吒領着他的兩個狗腿子，不對，現在不應該叫他們狗腿子了，是兩個小弟，親自在醫院門口迎接我，雖然這個排場和那些大人物比寒酸得很，但這份最初的真心，可能是那些大人物們再也感受不到的。

　　即便腰纏萬貫，即便手眼通天，那些趨之若鹜的人們或是出于利益，或是迫于形勢，總而言之，不純了。

　　“楓哥好！”那兩個小弟上來給我鞠躬。

　　“都是自家兄弟，不要那麼見外，對了，你們叫什麼？”我這句話問完後兩人面面相觑，頗為無語。

　　感情開學快一個星期了，你連我們叫什麼都不知道？

　　“咳咳，楓哥，我叫牛雜。”

　　“那個，楓哥，我叫馬驢。”

　　噗！！牛雜也好，馬驢也罷，怎麼一個個那麼奇葩，感覺越來越像動物園了，回過頭我發現領妹這個家夥竟然也在抿着嘴偷笑，要說動物園的話，這裡不還有一隻蝴蝶嗎，但想到我自己的名字‘莊楓’的諧音，搖搖頭不再多想下去……

　　“好！朝氣蓬勃！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對了，李曉峰最近去哪了，為什麼也沒個動靜。”想到這幾天不見蹤影的李曉峰，我不禁擔憂地問道。

　　聽我說到李曉峰，李哪吒的臉色明顯沉了沉，我等待着下文。

　　“楓哥，邊走邊說吧……”

　　李哪吒把我請上了面包車，這是他為了迎接我出院，從家裡偷開出來的，上車之後他把手機停在一個頁面上拿給我看。

　　看到水木中學貼吧頁面的時候，我内心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知道誰錄的視頻，發到了貼吧，還被加精置頂了，這一下李曉峰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不管他的理由再情有可原，人們看到的隻是他拿刀捅人的事實。

　　我看了看發帖時間，是我住院的第二天，怪不得李冰冰這幾天也很少來看我，恐怕是忙着處理這件事吧……

　　“曉峰呢？”我面色陰沉地問道。

　　“派出所，這事他家裡也知道了，昨天下午他父母跪在學校門口求不要處分他，但除了李冰冰老師外學校領導連面都沒出。”李哪吒的聲音也很凝重，從他選擇跟我的那一刻，就代表他把李曉峰當自己人了。

　　“媽的！哪個賤逼發的帖子！！”我一拳砸在了車座子上。

　　“要是知道，那就好辦了。李冰冰當時在課堂上說讓我們别亂說話，所有人都答應了，但轉眼視頻就傳上去了，要說咱班的人，能幹出這種事的還真不少，沒法查……”李哪吒忿忿地說道。

　　我沉默，一路無話，車子到了學校，我一言不發地走向教室。

　　當門打開，我和領妹在李哪吒三人的簇擁下走進教室的時候，所有人都投來了不可思議的目光，我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眼，但很遺憾，我沒有那個眼力看出是誰搞的鬼。

　　“從今天開始，我李哪吒就跟楓哥了，不管在十七班還是别的地方，我隻認他一個老大，你們所有人都給我聽着，誰敢明着暗着對楓哥不敬，讓我李哪吒知道的話，就和這盒粉筆一樣！”

　　李哪吒走過講台的時候，對着全班高聲說道，而那盒粉筆，直接被他一拳搗得稀碎，粉筆末飛揚，前排的同學紛紛用手捂着口鼻，撲打着咳嗽着，但卻沒有人敢有任何怨言。

　　我對他的做法也表示默認，在這種學校，仁慈是行不通的，别人浪，你就比他更浪才行。

　　“我再補充幾句，李曉峰是我兄弟，我不管你們誰往貼吧上發的帖子，盡管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但如果你能主動删除帖子，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被我查出來，我保證他在這個班呆不下去！”

　　狠狠地撂下這句話，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後心煩意亂地翻着貼吧，一張紙條悄悄遞了過來：楓哥，那個貼子在貼吧已經被加精了，就算是發帖子的人也删除不了了。

　　我看了看四周，見馬驢正看向我，我給了他回道：你有什麼辦法嗎？

　　他回道：有，但需要時間。

　　我回道：盡快。

　　他對我打了個OK的手勢，别說，馬驢這個人看起來不怎麼樣，但還是有些小聰明的，怪不得能跟着李哪吒呢。

　　幾分鐘後，三十歲年紀一臉憤世嫉俗的物理老師走上了講台，我正心煩意亂地看着手機。

　　“粉筆是誰弄的！有沒有一點素質！哎！要不是我懷才不遇，也不會來到這樣的垃圾學校，教你們這樣的垃圾學生！”

　　物理老師的話剛說完，全班同學馬上就不願意了，将書本和書立通通扔了上去。

　　哼，都到了這裡了還滿腹牢騷，怪不得懷才不遇呢，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誰買你的賬。我搖了搖頭，在内心冷笑道。

　　“嗯？”剛想低下頭不理會，我卻眉頭一皺，因為我發現了讓我在意的一幕。

　　在全班同學義憤填膺的時候，隻有一個人用書本擋着手機悄悄地拍照，這個人就是蛇女的頭号跟班――趙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