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一身青褂。
是譚家的大管家。
不怪周老發脾氣,要是我,早就拿着擀面杖一頓打出去了。
“好家夥,害了我不算,還到我家裡來撒野。”周老喊了下人,把他往外轟。
大管家急道:“哎呦,周老,是我啊。”
“打的就是你。”
大管家一邊擋着,一邊叫委屈。
“回去告訴譚大偉,我跟他沒完。”周老把他推出去,就要關門。
大管家苦着臉,說道:“老爺已經昏迷地人事不知了。”
我和周老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上午不是還好好地?
“突然就暈了,跟中邪一樣,我隻好來請您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假的。
“給我滾,他這是自作自受,誰也幫不了他。”
大管家苦苦哀求着。
“有病得治,讓他去找醫生。”
周老差點死在北山,正是一肚子的火氣,直接把人給轟走了。
回到别墅,他就冷靜下來了。
“小杜,你說是真是假?”
我知道他的憂慮。
北山沒有暗算到周老,現在又開始耍花招了。
“難說,暫且觀望着,等譚大少的消息。”
我上樓找周亭,就瞧見她睡得香甜。
我輕輕退出來。
到了中午,譚大少急匆匆地來了。
“杜醫生,周老,你們救救我爹,他不中了。”
這就是真的了。
譚大少開着車,帶着我們去了。
譚家大宅還是那麼威風,但是這次來,就發覺有點不一樣了。
從前這兒風水好,人走進來就覺得安甯。這會兒一進來,我就覺得冷嗖嗖地。
“周老,你快來看。”我指着花園裡的水池說道。
水主财,潺潺不絕,同時也象征着家人健康。但是這會兒氣息變了,有好幾條紅鯉挺着雪白的肚皮,朝上翻着。
周老摸着一下,叫了聲糟糕。
“譚家的風水被破了,隻怕真是不好了。”
“魚是什麼時候死地?”
譚大少哪會記得,問了個下人,說是今早還好好地,突然就死了幾條。
“快走。”
到了譚老爺住的桂園,我們就被一個富貴少爺給攔下了。
這人一臉驕橫氣。
“大哥,爹病了,你帶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來了?”
周老來過譚家好幾回了,次次是座上賓,這人怎麼會不認識?
我看他跟譚大少長得有幾分像。
“這是我二弟。”
譚大少道:“這是周老,爹很信他,特意來探望。”
這少年一聽,指着周老的鼻子大罵道:“原來是你這個老骨頭,害人精,我爹給了你那麼多錢,你怎麼辦事地?居然把他害的不醒了。”
周老不悅道:“譚二少,說話要有講究,小心禍從口出。”
“你個老梆子,我說你怎麼了?”
周老是文雅人,氣的臉通紅。
我有些不耐煩。
“譚二少,你要是覺得周老害了人,就去報警,警察自然回來調查。”
“哎呦,你這個小王八蛋,還拿警察來吓我?少爺我不是吓大地。告訴你,我家有的是錢,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這是個纨绔。
他跟譚大少怎麼差這麼多。
你他娘的有錢就了不起?我心裡火苗蹭蹭地。但要是我說出這句話,他肯定覺得理所當然,然後反過來奚落我是個窮鬼。
跟這樣的人就沒法交流。
外人說不清,譚大少道:“二弟,讓開。爹拖得嚴重了,要是死了,你有錢也沒處花。”
這話就有幾分重了。
這個譚二少處處不如譚大少,隻是仗着身子骨結實,得了老爹寵愛。要是譚老爺兩腿一蹬,他未必就能争得過譚大少。
看他猶豫了。
“二少爺,閑雜人等不要靠近老爺的好。”
有個陰測測的聲音響起來了。
“是舅老爺。”
這是個陰沉的人,臉色慘白,很瘦。
是他。
我一下子認出來了,是養蛇人。上次他驅蛇吞人的景象還曆曆在目,他不記得我,但是那幅皿淋淋的場景一直留在我心裡。
“我懂點岐黃術,能治老爺的病。”
譚大少怒了,罵道:“就是你這個妖人害了我爹,給我滾。”
養蛇人陰陰冷笑。
“大少脾氣有點急躁啊。”
他嘴唇嘬動,就散發出一股冷氣。
我們都打了個寒顫。
周老站出來,手裡拿着一個黃銅八卦。
知道譚家有了鬼祟,這次我們把家夥事都帶上了。
現在是白天,八卦對準天上,就接了陽氣下來。有這東西在,冷氣飄過來,就自個兒散掉了。
“早桃紅和挑墳是你安排地?”
養蛇人陰陰地說:“我倒是小瞧你了,一個風水師本事還不錯。得了命,是運氣。再強出頭,小心提早進棺材。”
周老氣的哆嗦。
“既然瞧不上老夫,那我就來試試你的本事。”
他們兩個在桂園門口就要打起來。
譚大少冷聲道:“姓許地,這是我家的事情,輪不到你來耀武揚威。”
這麼會功夫,大管家已經領着下人來了。兄弟倆吵架他不敢插嘴,但是對付外人,就沒那麼客氣了。
“最起碼要請個醫生吧。”
我站了出來。
譚二少急道:”我也請了,就在路上,等他到了再說。”
兩撥人在桂園門口僵持着,過了會兒,就有個西裝筆挺的青年來了。我一看,忍不住啧啧兩聲。
熟人。
是跟着高先生的那個小年青。
譚二少急忙跟他打招呼,這人瞥了我幾眼。
我心裡一跳,好在他很快移開了眼神,沒有認出我。
“我是楊百川,這兒的事情我管了,其他的人立馬就離開。”這态度真是嚣張。高先生都死了,你還得意個毛啊。
他就是楊百川?醫院缺的最後一個人?
“我是臨川的周天恩,還沒請教?”
楊百川輕蔑道:“我剛才說的話你沒有聽清楚嗎?”
臨川真是太小了,到哪兒都能遇到熟人。不過高先生都栽在我的手裡,我也不會怕了他。
“楊百川是誰?縣長,還是警察局長,要我們滾,就滾?”我故意奚落道。
“海定楊派的名頭夠不夠?”這厮惱火了。
“那你回海定去顯擺威風好了。”
這厮眼睛冒火,怒道:“你是誰?”
“杜從雲。”
這厮猛然一驚,二話不說,就拿出個銀球。
呼啦,就朝我砸了過來。
好大的氣勢。
“小心。”周老叫道。
我不敢怠慢,直接把釣竿拿出來,
噼啪,一下子抽中了,宛若一個霹靂。這銀球被我敲的粉碎,楊百川一臉的錯愕,怒道:“你,你居然敢毀了我的法器。”
技不如人,有什麼好嚣張地。
楊派的名頭在我這兒不好使。
“我們能進去了?”
趁着挫敗了這厮的氣勢,我立馬提出要求。
譚二少求助地看着養蛇人,他看着我的釣竿,很有幾分忌憚。
“那就一起進來,耍嘴皮子不算本事,誰治好了,就是你們兄弟的功勞。”
譚大少兄弟倆立馬怒視着對方。
“不成,明明請的是我,怎麼能讓别人一起來。”
他開始叫嚣了。
周老冷笑,道:“海定楊派的名聲是很大,但是你跑到這麼個小縣城來争個名額,自家的本事也不過硬。”
“老東西,你敢侮辱我?”楊百川怒了。
我明白周老的意思,他是故意激怒楊百川,要替我争取呢。
我們一起進了桂園。
譚老爺躺在床上,整個昏睡着。他的肚子鼓起來,像是裝了個皮球。
“你先來。”
楊百川抱着胳膊。
譚大少對我很有信心,說道:”杜醫生,請你治好我爹的病。”
我點點頭,就去給譚老爺把脈。
滑脈?
我心裡一跳,這是有孕啊。
男人怎麼可能懷孕?
而且潭老爺已經六十大幾的年紀,在這年頭,半隻腳都踏進棺材了。
我不信邪,又仔細給他摸着。
寸脈沉,尺脈浮。
這次更加清楚了,真的沒有弄錯。
“譚老爺這是有孕了。”
屋子裡靜了下,譚二少像是瞧着個瘋子,哈哈道:“大哥,你這是找的什麼爛醫生,他居然說我爹懷孕了。”
譚大少也是蒙了。
“杜醫生,是不是哪兒弄錯了?”
我搖搖頭。
楊百川冷笑起來,罵道:“果然是庸醫,男人怎麼會懷孕?我曾經在趕屍派學習過,解剖的身體有上百具,男人跟女人的體内器官不同,沒有孕育女子的一個盆腔。”
死人講究入土為安,哪裡會讓人解剖。
他的這番言論真是新穎,叫人開了眼界。
“那我爹是什麼病?”
“譚老爺是吃了穢物,胃氣膨脹,才會腹脹如鼓。我有化濕丸兩粒,隻要化水吞下去,不到兩天,就能康複了。”
養蛇人眼珠子李透着一絲詭谲。
譚二少眼珠子一轉,就叫道:“你這個病秧子,看着爹病了,就找了個庸醫想要把爹給害死,幸虧被我識破了。等爹醒了,我就要告你的狀。”
譚大少慌了。
我們被趕了出來。
“杜醫生,這可怎麼辦?”
要是有了這回事,等譚老爺醒了,他這個大少爺肯定會被更加地唾棄,這會兒臉都白了,走不動道兒。
“放心好了,治好譚老爺的功勞肯定是你地,你兄弟搶不走。”
他這才安心了點。
周老摸着胡子。
“男人懷孕,從未聽說的怪事,恐怕不是祥兆。”
他深信我的話,我就說道:“男人懷胎,自然是怪胎。等到臨盆的時候,生下來的可不是嬰孩。”
“你知道了?”
我點點頭。
養蛇人剛才在場,我怕被他提早給察覺,就沒有說破。
我攤開手心,上面有一個黑閃閃的鱗片。
“這是蛇鱗?”
這是在譚老爺床上找到地,仿佛他自己在蛻皮。
“三天後就是潭老爺臨盆的時候,到時候怪胎會出來。這一切恐怕是養蛇人在搞鬼,到時候就能抓住他。”
我回到醫院,就聽幾個小護士在竊竊私語。
“洪院長病了,是啊,肚子鼓跟跟懷孕一樣呢。”
果然出事了。
如果是這樣,那還有一個人肯定也中招了。
我去問桑小月。
“謝餘慶來了沒有?”
“謝大帥哥昨天就沒有來,聽說身體不舒服。”
我借口去探望,又跑了出來。
謝餘慶坐在一個前朝的院落裡頭,烏檐青瓦,牆頭長着幾束青草。
我剛要敲門,就把手縮了回去。
“去告訴謝餘慶,有人來找他。”
門梁上盤踞着一道黑影,誰要是推門,肯定會被咬一口。這厮上次被我戲弄了,帶着怨氣呢,就變了個陰冷的鬼臉來吓唬人。
這是在記恨我上次弄傷了他。
不通傳?
我大聲叫道:“謝餘慶,我給你送安胎藥來了。”
門嘎吱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