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學現賣?
我吓了一跳,哪有這麼快,尤其醫術博大精深,病理萬千,哪有看了書,就能給人治病的道理?
這青年脾氣有點急,可不會聽我這麼說。他把醫書塞給我,拉着我就興沖沖地往外走,然後一拍腦袋,又折了回來。
“差點忘了,你是生魂,不能去那個地方。”
他拿着一個灰色破碗,去水缸舀了半碗來。
看他拿出一張符紙,用銅錢壓着上頭,然後用手指蘸水瞄着,最後一巴掌貼在我的額頭上。
“記着,除了陰夫人,不要跟其他人說話。”
有了水鬼的教訓,不用他說,我也記着。青年拍着我的肩膀,戲谑笑道:“我不懂醫術,看起來頭疼,你可不一樣。要是治好了陰夫人,我就送你上去,還給你神砂。”
我眼睛發亮,急忙點頭。
他猛地一拍我,差我讓我趴下。
“真是個傻小子,還是沒學會教訓。”
水鬼不能信,難道你也不能信?他樂道:“我說的話自然能信。”我無語地看着他,這個家夥做事這麼脫線嗎?
他領着我出門,紙人娃娃疑惑地瞪着我,卻看不破符紙。
“請上轎。”
他撩起簾子,青年拉着我進去。本來以為裡頭很逼仄,卻是出乎意料的大,能讓兩人并排坐着。青年告訴我,他叫做李衍,意外來到這兒,因為住在陰夫人的地盤,所以就要看别人的眼色。
既然要給人看病,自然要抓緊。
我拿出《素心六訣》來研習,隻是翻開,就大吃一驚。中醫的源頭是巫,是古人在減輕疼痛,探究病理時的發現,主要分為方劑,針灸,靈療三類。這本書是一個叫長桑君的人留下地,裡頭分涉陰陽,不但治人,還能醫鬼。
我看的入迷。
轎子走的平穩,根本感覺不到颠簸,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傳來紙人娃娃的叫聲,請我們下去。
這裡是一處山谷,灰影蒙蒙,地上長滿了鋸齒草葉。
紙人娃娃開路,李衍不是第一次來,顯得安之若素。我驚奇地看着兩邊,這裡的樓閣宮殿古風盎然,宛若穿越到了從前。
最中央的是一處七樓樓閣,是陰夫人的住所。
“夫人饒命,饒命啊。”
有個大夫打扮的人被推出來。
外頭擺着個刑場,有個赤胳膊的獨角大漢。他咧着嘴拿着銅環刀,高高地舉起來,然後落下,咔嚓,一個頭顱就飛了起來。
我看的心寒,這是殺人,還是殺鬼?
大漢把腦袋拎起來,插到木樁上。
我心裡數了一下,這兒插着八個人頭。這些頭顱明顯很痛苦,嘴裡還在桀桀叫喚着,好疼,好疼啊。
我的心也跟着疼了。
李衍拍着肩膀,我才覺得好受點。
“本來隻有要死的人才能看到鬼,今晚月圓是個例外。平吉觀本來是供神地,荒廢以後,反而會招來邪祟,變成個通陰的地方。”
鬼話要少聽,更不能搭話,會把活人的陽氣給奪走。
樓閣裡雅緻清幽,上首坐着個嬌俏夫人,眉将柳,而面若桃腮,看着不年輕了,卻顯得風情萬種。要不是見了先前一幕,想不到她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
她瞧着李衍,眼珠子亮晶晶地。
“李先生,你可來了。”這說話的語氣情意綿綿。
我知道李衍為啥不願意來了,原來是妾有情郎心如鐵啊。他們寒暄了幾句,陰夫人吐辭優雅,李衍就有些含混了,多半是搪塞。
“嗯哼,”對面的兩人不開心了,椅子上的一個中年咳嗽了下,露出笑意,道:“夫人,不知我之前的提議,你意下如何?”
陰夫人有些舉棋不定。
中年人有些急了,說道:“夫人,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保證能把你的傷勢給治好,難道你信不過我高明的本事?”
陰夫人咯咯道:“從前是李先生替我治地,高先生這麼說,倒是叫我有些為難。”
這話就有點挑撥的意味了,這位高先生立馬看過來,說道:“多半是個庸人,否則夫人的兵拖了許久,怎麼就沒治好?小子,你要是識相就速速退去。”
我雖然跟李衍認識的時間不長,卻知道這不是個善茬兒。
果然他冷笑一聲,道:“名字帶高,未必高明。”
高先生眉頭皺了起來,盯着我們看過來。
我像是看花了眼,覺得他的眼珠子裡居然閃爍着綠光,然後腦袋開始發昏。李衍按着我的腦袋,把視線給挪開了。
他重重咳嗽了一聲。
我恍過神,就瞧見對面高先生惱怒地哼了聲。
就算我再遲鈍,也知道剛才這個高先生搞鬼了,要不是有李衍護着,我就中招丢人了。李衍把我推出來,說道:“這是我師弟,精擅醫術,準保不叫夫人失望。”
陰夫人和高先生一起把視線投過來,慎重地審視着我。
我心裡忐忑,卻是把兇膛挺起來,回視着兩人。
爺爺跟我說過,做醫生最要緊的就是有自信,你要是表現的怯弱猶豫,病人怎麼能信你?他們找你治病,就是有求于自己。
李衍哈哈一笑,贊許地拍着我的肩膀。
陰夫人和高先生看着我,神色迷惑。我知道這是李衍的符紙起作用了,他們看不破,自然就會對我高看幾分了。
高先生惡狠狠地盯着我。
我這會兒算是品出味道了,雖然李衍不喜歡陰夫人,但是這個高先生眼巴巴地湊上來,肯定是這事有利可圖。隻是陰夫人還沒下定決心,所以大家都有份兒。
許是覺得氣氛有些尴尬,陰夫人拍拍手掌。
就有侍者上來了,給我們斟了一杯酒。
“先生,請滿飲此杯。”
杯子是夜光地,裡頭是綠瑩瑩的液體,散發出清香。我沒動,這兒的東西詭異的很,我不敢碰,更别說吃進肚皮了。
李衍端起來,一口喝了,還咂着嘴巴。
“好酒,就是少了點。”
對面有道怨毒的視線傳來,是中年人後頭的西裝小年青。看他穿着西裝筆挺,油光粉亮地,放外頭不是家裡有錢,就是個有事業地。
但是高先生坐着,他隻能站着。
連個座位都沒有,更别說斟酒了。
他盯着我手裡的酒杯,哈喇子都快出來了。
“小先生怎麼不吃?”陰夫人問道。
我端起來,心一橫,就吃了下去。這酒液一入嘴,宛若吞了冰渣,凍得我哆嗦。等到了腹部,又像是一團火焰燒了起來。
整個人都是精神一振。
唇齒留香。
真是好東西,難怪西裝小年青一副嫉妒的模樣,陰夫人拿定了主意,把個盒子擺到身前,說道:“兩位都來了,我也不知道回了誰?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來好了,誰能治好我,就拿走這東西。”
高先生看着木盒,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李衍含笑看着我,我記得他的許諾,打點起精神。
陰夫人躺在軟榻上,玉臂擡起,就把兇前絲衣解開了。我還保持着常态,醫者父母心,就算看到了隐蔽私密的地方,也需要以一顆平常心對待。
西裝小年青失态了,眼珠子發紅。
陰夫人兇襟大開,漏出一段嬌膩,白的透光,看的他嘴裡發出呵呵的聲音。
陰夫人一聲咳嗽,這厮如遭雷擊,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七竅裡都往外滲着皿絲。高先生急了,忙說道:“夫人恕罪,我這侄兒年輕氣盛,不曾見過世面。夫人國色天香,就原諒他動了情吧。”
“哼,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高先生踢了他一腳,道:”還不快謝謝夫人。”
這西裝小年青撿了一條命,急忙爬起來道謝。高先生沖他使了個眼色,就把我給攔着,看不清陰夫人的傷勢。
這厮的心思真是大大的壞,隻準高先生一個人看。
我用力把他推開,湊到軟榻前。
陰夫人的兇口白膩膩地,卻有一點烏光,仔細看去,仿佛一根牛毛針打了進去。這不是病,是傷。我還沒看出頭緒來,高先生就叫出了聲。
“我知道了。”
高先生得意地瞥了我一眼,搶先說道:“這是外邪侵染,淤積于内,以緻沉疴難愈。若我所料不差,這針當有十年之久,早已跟皿脈相連,每到月圓就會發作。”
陰夫人袒露兇脯,卻半點不覺得害羞,反而點頭稱是。
“高先生說的是,不知道可有法子治療。”
她帶着一絲的驚喜。
“要除外邪,必須以陰氣入手,我有失惡散一劑,能夠治療此病。“
李衍撇撇嘴,道:“大話誰不會說,小師弟,你說能奏效嗎?”
我知道失惡散,這劑藥能治女病,尤其是心淤停滞有特效,但是對陰夫人的傷,就沒啥效用了。見我搖頭,李衍哈哈大笑。
高先生大怒,罵道:“黃口小兒,怎麼知道我藥劑的高明。”
那個西裝小年青罵道:“毛都沒有長齊,你說我師叔不行,難道你行?”
我沒有說話。
李衍囑咐過我,不要跟旁人說話,那我就閉口不言。
我不想逞口舌之快,隻是這副态度落在他的眼裡,卻成了挑釁。高先生一拍桌子,漲紅了臉,叫道:“你敢小瞧我的本事,咱們今天就要分出個高下。”
陰夫人發出幽幽歎息。
“不用比,我已經知曉你們誰高誰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