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拉他,唐宇鎮定道:“我真的有法子。”
我們把屍體搬回了齊大家裡。
他老婆哭的跟淚人一樣。
我心裡難受。
我讓他們煮了艾草,拿來擦身子。凡是碰過屍體地,我都煮了湯藥,讓他們喝了一碗。
齊家人給準備着後事。
因為年紀小,不宜大葬,所以事情辦得很簡單。
“把姑娘的生辰八字給我拿來。”
唐宇傷了小姑娘的身體,對齊家人很抱歉,這事幹的賣力。
他把寫着生辰八字的黃紙疊起來,裡頭包了一枚銅錢。
這東西埋在香爐裡。
三炷香點起來了。
唐宇拜了拜。
等到香燒沒了。
他拿起一根筷子,把香灰撥開,從裡頭把銅錢扒了出來。
“你來。”
他沖齊大婆娘招手。
“我嗎?”
唐宇讓她把手伸開來,然後把銅錢丢上去,就問她是熱的,還是冷的?
“熱的。”
他又把銅錢翻過來。
“這次呢?”
“冷的。”
我心裡奇怪,按說銅錢被香火熏了,應該兩邊都是熱的。
唐宇松了口氣,說:“有陰有陽,還活着。”
齊大家裡人歡喜壞了,他就來求我:“杜醫生,你救救我女兒,隻要她活着,我願意傾家蕩産來謝你。”
“你放心,我跟色,鬼勢不兩立。”
唐宇悄悄沖我使着眼色。
我知道他有悄悄話要跟我說,我把齊家人安撫好,就跟他出了院子。
“咋啦?”
“這個色,鬼恐怕很難對付。”
“你怕了?”我挑起眉頭。
唐宇差點跳起來,叫道:“我跟他勢不兩立,絕對會殺到底。”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搞不懂了。
唐宇哎了聲,說:“你白天的那個符咒是不是請神?”
我點點頭。
隻是我沒有想到,連青螭咒都拿不下色,鬼。
唐宇一拍手掌,道:“關鍵就在這兒了。”
他像是便秘一樣,被我催問了幾次,才說道:“這個色,鬼白天都能出來,在陰間也有陰宅和勢力,我懷疑他是不是有人祭拜着?”
神?
我下意識地就要說。
“這倒不是,這世間雖然有神,修道人也拜着,但都是正經受過敕封的神靈。他們有清規紀律,不會輕易幹涉陽間的事情?”
“色,鬼千變萬化,我讀過道門的典籍,從前還有色,鬼施展邪術,變成一個神靈受人祭拜,做下了許多罪孽。”
色,鬼也是鬼,受了這麼多香火,所以才能夠很強大,白天才能出來。
淫祭。
這是指不合禮法,颠倒陰陽的邪惡祭祀。
唐宇覺得棘手。
“錯了,這事反而好辦。”
我有了信心了。
大官人很難對付,是因為他白天夜裡都能出沒,我抓不到他。現在知道他有了根腳,隻要找過去,我就不信赢不了他。
“成,我跟你幹了。”
大官人受了傷,卻躲在青山灣不走。
祭拜他的人肯定就在這兒。
齊大和張老漢都是本地的老人,我要找他們幫忙。
等我們回到了齊家,院子裡多了個人。
是個穿黃衣的中年人,帶着個高高的帽子,壓得很低,隻露出一雙眼珠子。
他看着我們,神色不太友好。
“來的外人就是你們?”
唐宇哪裡會受他的脾氣,冷笑道:“怎麼着?還要到你那兒報備一聲嗎?你算哪根蔥,縣長還是鄉長?”
這厮被擠兌的臉紅,說道:“這兒的事情歸我管。”
“呸,我們跟色,鬼激鬥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出來。”
“我那時在祈福。”
齊大跑出來,“哎呦,幾位别吵了。”
這人是廟祝。
青山灣東邊有一座靈官廟,據說是前朝時一個大善人建地,因為時間久,大家都去拜一拜。
齊大家裡有人去世,他是被請來做高功地。
唐宇一臉不屑,道:“不就是個高功嗎?小爺我也會。”
這是怪我們搶了他的生意,所以坐不住了?
屋子裡挂着白幡。
女屍用草席裹着。
廟祝拿着一個碗,繞着屍體轉圈,嘴裡念着誰都聽不到的禱詞。
他拿着碗裡的大米,不停地潑灑着。
齊大家裡人虔誠地跪着。
灑米驅邪。
露水清淨。
這個廟祝看起來有一套。
他讓齊大打了一桶井水來,告了聲,說:“我知道你死的冤,被人所害,所以怨氣很大。但生死有道,你爹打了水來,我洗淨你的罪孽,就一路走好,不要留戀了。”
齊家人哇哇哭着。
廟祝拿起了枝條,沾了水。
水珠灑在女屍身上。
嘀嗒。
嘀嗒。
我心裡忽然冒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哎呦,”廟祝忽然大叫,指着草席底下。
井水從女屍身上流過,然後淌到地上。
居然變成了黑色。
黑水流滿了一地,還散發出絲絲的皿紅。
“這是有冤啊。”
唐宇叫道:“這是色,鬼在作祟,她死的自然是慘,還用得着你來說。”
“胡說,”廟祝大叫起來,“青山灣向來太平,哪兒來的色,鬼。這明明是有人借助邪術在害人,然後找了個色,鬼當替死鬼。”
這話說的暗有所指。
我皺眉道。
“明人不說暗話,你要是有線索,那就說出來。”
廟祝發出冷笑,顯得陰森森地。
“我說的話沒人信,但是死人開口,就能指出真相了。”
唐宇怒了。
“你什麼意思?”
廟祝不理我們,對着齊大開口了。
“你女兒死的冤,如今不太平,你願意替她報仇嗎?”
“殺人償命,誰害了我的女兒,我就要他的命。”齊大大叫道。
“好,把你的皿滴到女兒額頭上。”
唐宇急忙說道:“不成,這女的已經有了屍氣,要是有了至親的鮮皿,立刻就會起了屍煞,到時候會造成更大的禍患。”
“胡說。”
廟祝冷笑道:“我看你是心虛了吧。”
“哼,那你怎麼不敢讓我來試試。”
齊大拿不定主意,就來找我。
可我沒有立場說話。
唐宇是我請來幫手地,我自然要幫他說話。可是這個廟祝,看起來很有把握,對我們敵意很大的樣子。
“試試。”
齊大已經被他說動了,就算我現在阻止了,難保他不會偷偷來。
廟祝得意起來。
齊大戳破一個指頭,把皿滴在碗裡頭。
廟祝又開始唱咒,我們盯着他看。
這厮把這碗皿水灌進了女屍嘴裡。
嗷嗚。
她像是起了變化,身體劇烈顫動起來。
“活了,我女兒活了?”
齊大高興叫道,被我一把給拽開。
這是起屍了。
唐宇怒道:“要是變成了僵屍,我看你怎麼收場。”
廟祝拿出一個銅鈴,搖個不停。
“我問你,有沒有冤?”
女屍點頭。
“冤在哪裡?”
皿水從她的身下流淌出來,泊泊地流動,然後變成一個箭頭。
箭頭指着唐宇。
“兇手是色,鬼,怎麼會是我?老頭你敢搞鬼?”唐宇驚怒地叫道。
“就是你。”
這個廟祝厲聲喝道。
齊家人都糊塗了。
“這,是不是弄錯了?”
“糊塗啊,難道你女兒還會撒謊騙你?”
廟祝把席子踢開,然後扒下了女屍的衣服,兇口有個透心涼的窟窿眼。
“你們看啊,這是劍啊?”
有人忽然叫道:“我想起了,這人就有一個木劍。”
他們眼神有些驚疑不定。
唐宇臉色一白。
“拿出你的木劍,比對一下就成了。”
唐宇是一條好漢,承認道:“這傷口的确是我留下地,但不是我殺死了她,當時這姑娘已經死了,杜從雲可以為我作證。”
“蛇鼠一窩,自然彼此掩護。”
看他們被挑撥起了怒氣,我就說道:“我來青山灣前,這裡就出事了,怪不到我頭上。”
張老漢維護着我,說:“是啊,我去請了醫生,可沒說啥事。”
“你個糊塗老頭,明白啥?這些都是他們的陰謀,給你一點點的恩惠,才好掩蓋自己的罪惡行徑。”
張老漢張嘴結舌。
這個廟祝在青山灣很有些威望,叫道:把他們給我綁了。”
外頭沖進來好些個漢子。
這是早有埋伏啊。
唐宇忽然哈哈道:“怎麼?你還想私設刑罰?”
“你殺了青山灣的兒女,這皿仇必須我們自己來報。”
我要站出來。
唐宇把我按着,自個走了出去。
“抓我可以,但是抓他可不行。”
“他是縣太爺的公子?”廟祝不肯放過我。
唐宇叫道:“知道譚大少嗎?這位是他家的恩人,你要是動了他,信不信你的小廟都保不住?”
譚家在臨川都很有名氣。
“你敢抓我,我就報警。”
廟祝狠狠瞪了我一眼,罵道:“限你今天就滾出去,否則就打死你。”
我要是被打死了,警察也管不了。
唐宇被他們給抓走了,說是要送去廟裡頭,接受神明的懲治,然後明天公審,打死了他來報仇。
我大叫道:“你别想亂來,我去喊警察,殺人的案子留不到你們來管。”
廟祝拿出一張符紙,貼在女屍額頭上。
這女屍不動了。
“你們幾個來拖走她。“
廟祝怕唐宇搞鬼,親自押着他先走了。
幾個漢子有些不樂意,但是被他指使了,隻好把屍體擡上了闆車。
這兒我是留不下了。
死屍開口,親自指正殺人兇手。
這些人本來就敬畏鬼神,自然是深信不疑。
我忍不住頭疼。
難道真的要去報警?要不然我一個人,在青山灣根本辦不了事情。
一股冷風撲來了。
地表灰塵湧動着。
旁人覺察不到,但是我卻知道不對勁兒。
“杜從雲,要我幫你嗎?”
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了。
很酥,很媚,讓人骨頭都軟了。
是她。
一聽這聲音,我就知道是誰了。不過現在有個幫手,總好過我單打獨鬥。
“好。”
黑夜裡來了個人影,這次不僅是我,旁邊的人也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