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我不禁落寞,獨自守着緻深的床邊,望着閉目沉睡的他。
“回來了?”他問。
我一驚,猜他或是呓語,不覺一笑,為他掖掖背角。
“男人的心,女人永遠無法懂。”他說,話語悠悠的,怅然迷惘。他夢裡如何發此感慨?我奇怪,忽然覺得這話是對我說。
我輕聲問:“緻深,你可是醒了?”
他卻再不言語,漸漸的發出微微的鼾聲。
我頹然的回到房中,暗淡的光線下,聽到隐隐的聲音,落地玻璃窗月色下似坐着一人,冰绡。
我看清她時,她卻茫然地望着月色下浪濤翻滾的大海。
“鄭大哥,他出海去了。”她呢喃道。
她癡傻,我總不能随她一道的癫狂,我沉一口氣,坐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問:“冰绡,明日你随我回興州,我尋個郎中為你診脈,若是真的有了……”我深深抿抿唇道,“就堕掉!”
“不,我不!”冰绡緊張地搖頭,身子向後緊緊縮去,哭哭啼啼求我道:“小姐,不要,求小姐成全冰绡。鄭大哥就留了這點念想給冰绡了。”她哭鬧着忽然給我叩頭,歇斯底裡一般的,聲音也揚高了八度。我又氣又急,傻妮子!真是傻得令人氣恨不得。我揚手狠狠抽她一記響亮的耳光,“啪”的一聲,四下寂靜。
“你醒醒!”我呵斥道,鼻頭一酸,摟緊她在懷裡道,“傻子。府裡多少雙眼望着你呢。未婚先孕,珠胎暗結,失節淫亂的罪名你可擔當得起?那是要被剝光了進豬籠沉塘溺死的!我都無法救你。”
“可小姐,冰绡要這孩子,冰绡要他……讓冰绡去死,留下鄭大哥的骨肉吧。”冰绡哭泣不止。
我深深抿唇道:“亦或,你嫁人吧。神不知,鬼不覺,嫁個不如你的,睜一眼,閉一眼的蒙混過去,或許也是條出路。”
她哭得更是凄慘,頻頻搖頭。我忽然想起一個身影,輕聲問:“狗兒如何?”
冰绡更是哭得慘噎,執意不肯。
我二人就并肩坐在窗前,月色如水灑在我們面頰上,不知過了多時,我才略略靜下心。
她低聲抽噎道:“小姐,小姐,都是冰绡的不是,不怪鄭大哥,是冰绡勾引鄭大哥的……”
如今,多說無益,我歎息一聲。
“若是冰绡不去拉鄭大哥的手,他就不會吻冰绡……冰绡怎麼就那麼糊塗,忘記了這樣會懷寶寶的。”她瘋言瘋語,目光呆滞,凄美的面頰還帶着對往事的回憶。
我忽然一個念頭泛上心頭,多問一句:“鄭興國他,他親吻了你?”
冰绡羞紅了頭,恨不得将頭埋去膝蓋裡,頻頻點頭默認。
“那他,可還對你做什麼?”我試探問。
忽然我靈機一動,拉過冰绡的手臂,掀開她的薄绡彩袖,驗看她臂上那印證女子貞節操守的守宮砂。赤紅的,不見褪色。我心頭一動,問她:“守宮砂是好好的,你該是尚未被破身,冰绡,你實話實說,你可不許冤枉鄭興國。”
我心想,該不是冰绡急于嫁給鄭興國,故意演戲給我看?但不該呀,冰绡對我從來是知無不言的。
“破身?”冰绡一臉茫然弟望着我,搖搖頭。
“你說你被鄭興國破身,身懷有孕,可是如今為何毫無痕迹?”我急惱地追問。她更是一臉的懵懂。我又急又氣,湊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再看她時,已是羞得雙手掩面,踢着腳嬌嗔道:“小姐欺負人,如何說出這等臊臉的話來?”
我更是詫異,尋思片刻問:“那你如何斷言,你身懷有孕?”
冰绡雙眼噙淚,悲戚道:“不是說,男人親了女人的嘴,就要生寶寶嗎?還有,冰绡這些日子愛吃酸的,還總想吐,同小姐害喜時一般的模樣。”
“親嘴兒就生寶寶?”我啞然失笑,“這是誰告訴你的?”我不由問,一切真相大白,我舒然釋了一口氣,哭笑不得地戳了她的額頭道:“你呀,你可真是段不折不扣的,棒槌!”
她打量我依舊一臉惶然,從我釋懷的一笑中,似懂非懂般的舒緩的緊張的眼神,問一句:“小姐,冰绡無事嗎?”
我點點頭,道一句“阿彌陀佛”,再嬌嗔地望她時,囑咐說:“休得胡思亂想了,險些冤枉了鄭大人。冰绡,你日後也須行為檢點,若是再如昔日一般瘋瘋癫癫肆意亂跑,我定不輕饒。”
隻是我心中百思不解,鄭興國如何突如其來的對冰绡冷漠如此?或是冰绡做了什麼令他厭惡痛恨的事兒?我心頭犯過一個人影,在黑暗中詭笑的望着我,五姨太慧巧,莫不是她在暗中搗鬼?我越思越想越氣,我定不饒她。
緻深養傷,水師衙門諸多的事務就拿來府裡緻深的病榻前商讨。
我日日伺候在緻深病榻左右,卻不見鄭大人的身影,心裡也替冰绡生出怅然。隻是因何鄭興國果然毀婚,我卻不得而知。
“鄭大人近幾日去了哪裡?”我忍不住趁客人離去時問他一句。
緻深看我一眼道:“水師将官,也是行伍之人,是兵,是兵就要披甲上陣保家衛國,此前他們就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不要說家了。”
但我依約猜出他定然知道什麼,或者有機密軍務差了鄭興國去辦,一時半刻無法歸來。
“狗兒向我提,他意欲娶冰绡,求我成全,你如何看?”他問。
好花不怕沒人采,可我心存悒悒,反問道:“狗兒也配?”
冰绡不快道:“又有何不配的?都是奴婢,你還真拿她當姐妹了?”
這話聽得刺耳,隻我不想再同誰争執吵鬧,我隻淡淡道:“還是從長計議吧。”
緻深也不深究,含糊一語将此事帶過。
“報~”長長一聲痛禀聲,驚得我心頭一怵,不由起身,卻見一名侍衛疾步奔來單膝點地回禀:“禀大帥,劉軍門求見大帥,有緊要軍情痛禀。”
緻深吩咐我扶他坐起,我便見黑壓壓的一群人魚貫而入,緻深擺擺手示意我退下。我才出門,門便被嘭的一聲關上。我心下狐疑,不知出了什麼大事?
不多時,門開了,裡面喊人,狗兒和來旺相繼奔了進去。不多時衆人齊齊的出來,當中攙扶着傷勢未愈面色慘白的緻深,他已是更換了官服,一臉肅穆,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