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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見

緘默蜜碼 途南 4044 2024-01-31 01:10

  很快,兩輛警車在别墅門前刹住。

  前面那輛車身上“刑事勘察”四個深藍的大字十分醒目,剛剛停穩,數名痕檢技術人員就提着勘察箱走了下來。

  靠近過現場的所有人依次被叫過去,一一提供指紋與腳印等信息以供對比排除。

  這頭剛剛開始工作,另一輛SUV裡的人也陸續走近了。

  打頭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西裝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輕薄的無框眼鏡,給他的容貌增添了幾分書卷氣,讓他顯得很是斯文無害。

  李非魚一擡頭就對上他那雙溫和的笑眼。再加上近身之後才能聞到的一絲清淡的古龍水味道,更是撫平了正午烈日所帶來的浮躁情緒。

  這是個天生就懂得如何讓人放松警惕的男人。

  李非魚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生出了這個念頭。

  那人一直耐心地等到這邊信息提取結束,才向劉建國伸出右手,笑着說:“同志辛苦了,周末還得加班。我是省廳特偵組的陸離,這個案子接下來由我們來偵辦。”

  他似乎拿不準李非魚的身份,自我介紹之後便問道:“請問這位是?”

  李非魚聞着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慢慢地活動了下自己被高跟鞋磨疼的腳:“和你一樣。”

  都是休假期間臨時趕來現場的警方人員。

  陸離就又笑了,好看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十足老好人的誠懇模樣。

  李非魚連他的一根頭發絲都不信。

  很快,他的視線掃過忙碌的人群:“我們來得晚,發現死者的時候是怎麼個情形,還得麻煩你們再說一說,也免得我們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特别偵查組,簡稱特偵組,四年前成立,是省廳刑偵總隊編制之下最為獨立的一個部門,雖然有傳言裡面都是怪胎,但誰也無法不承認,這些怪胎都是各有所長的警界精英。一面是百裡挑一的精英,一面是誤打誤撞發現了屍體的派出所民警,誰更容易産生疏漏簡直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不過自稱陸離的這個男人卻把話說得十分好聽,讓人就算明知是虛僞的客套,也生不出什麼惡感來。

  劉建國理所當然地與他相談甚歡。

  李非魚便安靜地靠在一邊昏昏欲睡,疑心這個男人的天賦技能全都點在了忽悠人上。

  一問一答之下,從接警到發現命案的過程逐漸清晰了起來。

  這時,SUV的後備箱“砰”一聲關上,特偵組最後的一個人将外套扔進車裡,利落地挽起襯衫的袖子,快步從車後方繞了過來。

  李非魚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地把目光移了過去,可視線剛觸及來人的臉,就不由自主地抽了口氣。

  “好巧,居然是個同行。”她半是驚訝半是興味盎然地想。

  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和早上一樣的突兀,從或忙碌或局促的衆人之間穿行過來,漸漸熾烈起來的陽光灑在他的白色襯衫上,給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虛幻的金邊,也柔和了他冷峻卻疲憊的神色。

  像是刻意設計好的電影開場,隻差幾句畫外的獨白。

  李非魚在心裡笑了一聲,把這個荒誕的念頭驅趕出腦海,不動聲色地轉開了視線。

  來人并沒有急着走近,在半途緩下腳步,先向别墅門内看了一眼,透過玄關的隔斷,隐約能看到正在忙碌的現場勘查人員的身影。

  他思索片刻,這才沖陸離點了下頭。

  陸離回以一聲招呼:“顧隊!”

  “顧隊?”李非魚腳下稍一用力,碾碎了一片落葉。

  顧行顯然已經忘記了早上毫無内涵的邂逅,并沒有認出她來,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肩而過,看了一眼陸離手中的記錄本,再次微微颔首。

  默契讓陸離從對方看似贊許的表現中體味到了點别樣的含義:“接下來,我去……”

  顧行說道:“進去看看。”

  陸離:“好,我這馬上就問完了,等會就進現場。”

  但他話音還沒落,就被更正道:“一起去。”

  “一起?”陸離遲疑着答應下來,“行,那顧隊你等我一下。”

  顧行眼中錯愕一閃而過,随即皺起了眉頭,嘴角也跟着繃了起來。

  “喲呵?”李非魚有點驚訝,發現那兩人的默契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充足。

  她琢磨了幾秒鐘,發現陸離仍沒意識到自己的理解有誤,隻好主動說:“他是讓你和我一起進去。”

  陸離怔了下:“和你?”

  他将信将疑地扭過頭,正好聽見顧行“嗯”了一聲。

  陸離立刻笑着說:“哦對,光聽你們說,可能有理解錯了的地方,确實應該一起進現場看看,有什麼疑點,也方便你回憶,順便再給我們好好講一講。”

  他解釋得很是詳細,也不知是說給李非魚還是别的什麼人聽的。

  李非魚聳聳肩:“沒問題。”

  正好别墅内的初步勘察已經告一段落,陸離便率先舉步往現場走,順口說:“說來失禮……”

  李非魚适時接道:“李非魚,‘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裡的‘非魚’。”

  陸離又笑了:“李警官,我都要懷疑你有讀心術了。”

  李非魚毫不走心地扯起一邊嘴角:“女性的直覺大多比較強。”

  她指了指保安和物業人員聚集的方向,說道:“上午九點半左右保安按慣例巡邏到這裡,發現異常,于是報警。”

  她戴起手套,将大門虛掩到發現時的狀态:“我們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幾次敲門、喊人,都沒有回應,進去後發現客廳裡非常淩亂,抽屜等物都被扔到了地上,沙發墊子也被掀開,乍一看上去,很像是有人在搜索什麼東西。”

  李非魚瞟了眼在後方幫助控制現場的劉建國,又補充道:“不過,我倒覺得不太像普通的入室盜竊。”

  陸離奇道:“我記得這個小區近兩年有過幾次類似案件,你怎麼就能直接斷定這回不是……”

  話音被先一步進入室内的顧行打斷:“錯了。”

  陸離面色陡然一肅,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顧隊?”

  顧行:“順序不對。”

  他偏過頭,透過玄關的木格瞥向客廳,視線在翻倒的椅子下面――又或是被椅子壓住的窗簾束帶上停留了幾秒鐘,而後向上擡了擡目光,淡淡說道:“燈和窗簾有問題。”

  陸離一時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隻好出言相詢:“你的意思是?”

  顧行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要解釋,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沒有回答,在大略環視了一圈原本放置兇器的廚房之後,便沿着臨時搭出的闆橋上了樓梯。

  李非魚凝視顧行的背影良久,忽然屈起手指,在下巴上蹭了蹭,而後指向一邊:“客廳沒開燈。”說完,她眨了眨眼,毫無預兆地呲牙一樂。

  陸離讓她的變臉吓了一跳,下意識就順着她的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客廳的果然沒有燈光亮起,前些年流行過的水晶吊燈死氣沉沉地挂在慘白的天花闆上,隻有面向樓梯的方向才偶爾反射出幾點零星的碎光。

  “兇手翻動客廳的時候沒開燈?!”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還是……”

  “誰知道呢。”

  李非魚聳聳肩,沒再繼續說下去,突然亮起來的視野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與樓下截然相反,二樓走廊中燈光明亮,瑩白的光在牆上的畫框與地面之間交錯跳躍,活潑輕快,若不是對面敞開的門内還殘留着大片的皿迹,很難想象這裡居然是一起殘忍命案的第一現場。

  顧行在門前停住了腳步。

  “燈。”良久,他沒頭沒尾地說。

  時近正午,寬敞的卧室裡明亮得幾乎要晃疼人的眼睛,也令人很容易忽略一些細節。

  比如關着的吸頂燈。

  又比如床邊暗淡不惹眼的小夜燈。

  像是被顧行說出的那個單字提醒了,李非魚的視線鎖定在這兩處燈盞上,蓦地,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回身撥開陸離,快步跑回走廊中。

  牆壁上的畫框是特别設計過的,底端隐藏着可供夜間照明的小燈。與卧室中的一樣,這些燈也是開着的,隻不過在頭頂過于明亮的燈光之下,顯得微弱如螢火。

  顧行已從卧室走了出來,在越過另兩人的時候簡短說道:“是熟人。”

  陸離顯然沒聽明白,他正要追上去問,卻又顧及到李非魚,隻得強行止住腳步,解釋:“顧隊性格就是這樣,你别介意。對了,要是你記得發現屍體的時候有什麼特别的……”

  他說到一半,突然發現了件出人意料的事情――眼前的女警并沒有顯出費解,也沒因顧行的忽視而流露出不快,反而緩慢地展開了個笑容,興奮的神采從她原本略顯木然的眼睛裡流露出來,仿佛陽光驅散了清晨的霧氣。

  “你想起什麼了?”陸離的話就忍不住轉了個彎。

  李非魚像是沒聽出他話中隐藏的審視意味,答非所問:“你們顧隊一直都這麼有意思麼?”

  陸離愕然:“有意思?”

  他失笑搖頭,半真半假地說:“跟謎語大全似的,光是猜他究竟要說什麼就累得人夠嗆,哪還有心思分辨有沒有意思。”

  李非魚“哦”了聲,沒再說話。

  直到臨出門,她才慢吞吞地問:“你們那還缺人麼?”

  這不是什麼新鮮問題了,陸離習以為常地敷衍道:“怎麼不缺,就我們幾個人全省到處跑,恨不得一個人劈成兩半用!怎麼,你想來?”

  他上下打量李非魚:“真想來的話,抓緊時間遞申請啊,我代表特偵組其他人歡迎新同事。”

  李非魚眯起眼,聲音拖長:“申請啊……競争者一定不少吧?”

  陸離不予置評,隻回以一笑。

  接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然而,在分道揚镳之前,李非魚再次湊到了陸離旁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順序不對’‘窗簾和燈有問題’‘作案的是熟人’,你想不想知道是什麼意思?”

  陸離面色猛地一變,很快借着推眼鏡的動作掩飾住,仍舊溫文爾雅地笑問:“你知道?”

  李非魚的表情活像隻曬足了太陽的老貓:“梧桐路派出所,李非魚,從警四年,先後在海關、戶籍等部門工作過。如果有機會,往後還請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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