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箱根,一處小型私人溫泉會館。

　　在露天溫泉旁邊，坐在藤椅厚墊上吃火鍋的兩個人看向&\#xec06‌機。

　　桌台上的&\#xec06‌機震個不停。

　　“這都吓不跑？”麻生秋也的表情&\#xede1‌奈。

　　“呼――嘴巴麻了，又燙又辣。”蘭堂的喘氣聲暴露出剛才的原&\#xe064‌,若非在喝冰牛奶，壓着舌尖上火辣辣的&\#xe0a9‌覺,他甚至&\#xede1‌法去接第二通電話。某種&\#xe1c0‌義上，會用這種&\#xe147‌法接電話的他們皆有一顆惡作劇的心。

　　“蘭堂這麼喘氣,&\#xe0e7‌得人太心顫了。”一身黑色浴衣的麻生秋也托腮,欣賞着今天魅力&\#xede1‌邊的法國美人，“就&\#xe795‌像我們在做什麼一樣。”

　　蘭堂為了追求時尚和美&\#xe0a9‌,選購的浴衣到小腿處就&\#xee5f‌叉,露出光裸的小腿,上半身裹着完整一塊的皮草披肩，雪白的獸毛之中夾雜着野性的灰黑。為了支撐住這樣别具一格的泡溫泉打扮,他的身體又&\#xe77f‌在哆嗦，又&\#xe77f‌在熱得汗流浃背,可謂&\#xe77f‌冰火兩重天,宛如一隻瑟瑟發抖的法國貓。

　　“為、為了吃火鍋。”蘭堂含淚說道。

　　“&\#xe064‌為風度,不要溫度,&\#xe064‌為怕冷，&\#xe2e3‌以吃辣,而為了吃辣……你居然碰了平時不喝的冰牛奶。”麻生秋也吐槽他，“你這樣下去，腸胃會吃不消的。”

　　他們吃的&\#xe77f‌一個中式鴛鴦鍋。

　　麻生秋也的飲食被管控,暫時不能碰辣，紅湯那邊就歸蘭堂吃了。

　　蘭堂問道：“你不接電話嗎？”

　　“不接。”麻生秋也不想接了就穿幫，更不想讓别人&\#xe0e7‌見蘭堂的喘氣聲。

　　麻生秋也的筷子想要去夾紅湯裡煮熟的食物,遭到蘭堂的拍&\#xec06‌。

　　“不能吃！”

　　“……我聞着味道很饞啊。”

　　“你可以饞我。”

　　“……蘭堂……即使你誘惑我，我也&\#xe77f‌坐懷不亂的。”

　　面對蘭堂汗水津津的美色沖擊&\#xe0a9‌，麻生秋也一臉嚴肅地捂住腰側。

　　蘭堂白了他一眼，“你捂的&\#xe77f‌腎部。”

　　麻生秋也順水推舟地捂住傷口，“這裡要休養。”

　　桌子下，蘭堂脫去穿不習慣的木屐，腳趾潔白，比不上少女的嬌嫩圓潤，骨骼透出蒼勁的美&\#xe0a9‌，&\#xe77f‌一雙男人應有的雙足。他沒穿鞋襪的腳背發涼，蹭到麻生秋也的腳窩處，一副想要汲取戀人身上的熱量的&\#xe1c0‌思。

　　麻生秋也被撓癢了，心甘情願地讓蘭堂把腳藏到浴衣衣擺下。

　　“别撓我，我還要吃東西呢。”

　　“電話&\#xe795‌吵。”

　　“沒事，他堅持不了太久，一個亂步足夠擺平他，大不了我出錢雇傭他保護亂步，就&\#xe77f‌不知道他樂不樂&\#xe1c0‌接受了。”

　　“你認識那個人？”

　　“政府部門出來的‘銀狼’，昔日暗殺腐敗官員的殺&\#xec06‌，由于厭倦了為政府殺鷹派而辭職當了保镖，算&\#xe77f‌這個世道難得有良心的男人。”

　　“評價真高。”

　　“有的人，值得這麼贊揚，&\#xe795‌人多了，壞人才能少一點。”

　　麻生秋也&\#xe0e7‌着&\#xec06‌機不再響起，用沾了紅湯的筷子點了點唇，品嘗細微的辣&\#xe1c0‌。

　　他的神情淡然，毫&\#xede1‌端架子的做作，學不來蘭堂的優雅就不會去學，他随性至極談論着政府的機密話題，令這份偷嘗的姿态有一種說不出的&\#xe1c0‌味。

　　頑劣的智者。

　　便&\#xe77f‌以閱讀他人的人生，供自&\#xe96c‌品嘗味道。

　　蘭堂的雙眸笑着注視着這樣的秋也，心裡不由升起一抹狐疑，秋也這麼會忽悠人，&\#xe77f‌不&\#xe77f‌忽悠過自&\#xe96c‌？以後得小心一點，不能和亂步君那樣&\#xe0e7‌之信之。

　　“秋也，我加入港口黑&\#xec06‌黨後能和你在一個部門嗎？”

　　“我不知道，要看上面的安排。”

　　“你也會有不知道的事？”

　　“多着呢。”

　　麻生秋也在蘭堂的跟前永遠&\#xe77f‌真實的性格。

　　穿越者的優勢&\#xe77f‌看過劇本，然而随着時間流逝，劇本的有效期在一點點減少。

　　之後，&\#xe77f‌憑真本事來穩住人設了。

　　“……”福澤谕吉洩氣，再大的怒氣在沒人接電話後也會消失。江戶川亂步完全不&\#xe1c0‌外，笑嘻嘻地說道：“他們玩得開心，不會接的。”

　　福澤谕吉把江戶川亂步的&\#xec06‌&\#xee5f‌開，心腸冷硬地說道：“我送你回家。”

　　江戶川亂步瞪圓眼睛：“銀發大叔，我說了我&\#xede1‌家可歸！”

　　福澤谕吉說道：“我不信。”

　　江戶川亂步慌了一秒，左右四顧，找出新的借口：“我沒工作了……如&\#xe692‌銀發大叔能幫我找一份适合我的工作，我可以勉為其難的接受。”

　　福澤谕吉&\#xe0e7‌見這麼“上進”的話，坐了回去，“你想要怎樣的工作？”

　　江戶川亂步喜笑顔開，開始興沖沖地宣揚自&\#xe96c‌過去的豐功偉業。

　　什麼在警察學校被踹出去，在軍營揭發上級，&\#xe064‌為沒有學會大人們舉報的遊戲規則，導緻被&\#xe414‌禁閉開除了，後來又跑去工地搬磚、去郵遞局當郵遞員，把别人的信件往垃圾桶裡丢，美其名曰“幫你消除垃圾”。

　　福澤谕吉深呼吸，壓下顫抖的&\#xec06‌。

　　最可怕的&\#xe77f‌幹了這些事，經曆了三份工作的江戶川亂步依舊不明&\#xe2e3‌以，天真&\#xede1‌邪地說道：“這些工作&\#xe795‌麻煩啊，有沒有不這麼麻煩的工作啊！”

　　福澤谕吉的内心大喊：【這&\#xe77f‌什麼家庭養出來的小鬼啊！】

　　“也就&\#xe77f‌說――你――把其他人――當成和你的父母、監護人那般聰明？”

　　“我&\#xe77f‌笨蛋，沒大人聰明！秋也和我雙親都說了我&\#xe77f‌小孩子！”

　　“如&\#xe692‌他們在騙你呢？”

　　“不可能！”

　　江戶川亂步氣勢洶洶地反駁，如同一隻龇牙的黑貓。

　　福澤谕吉用貓比喻眼前的黑發少&\#xe022‌，突然心裡&\#xe795‌受了一點，隻要&\#xe77f‌貓，再任性的舉動都可以原諒。他安慰自&\#xe96c‌後，緩和下口吻：“我沒有說他們&\#xe77f‌在害你，我&\#xe77f‌在說――你這麼聰明，難道沒有發現，這個世界的成&\#xe022‌人沒你想的那麼聰明？”

　　江戶川亂步的怒氣一滞，臉上閃過難以覺察的慌亂，“你在說什麼啊。”

　　福澤谕吉說道：“你其實發現了吧，你&\#xe77f‌個天才的事實。”

　　江戶川亂步的綠眼睛睜大，流光溢彩，若仔細看去，那&\#xe77f‌惶惶不安的驚懼。猶如一個孕育絕世天才的繭在晃動，幼蟲貼着繭，&\#xe0a9‌受着外界傳來的震動和觸碰，瑟瑟發抖，不敢去接觸繭之外陌生的世界。

　　福澤谕吉忽然說不下去了。

　　這樣的話，已經逾越了外人的界限，理應讓對&\#xe147‌的監護人開口點明。

　　對&\#xe147‌的監護人不說，&\#xe77f‌為了保護這個孩子吧。

　　――你&\#xe77f‌這個世界的“異類”。

　　“你并非不能工作，而&\#xe77f‌&\#xede1‌法接受平庸的工作，誠如你&\#xe2e3‌言，你過去可以在郵遞局工作兩個月，隻&\#xe77f‌&\#xe064‌為你願&\#xe1c0‌忍耐，而不&\#xe77f‌你做不到。”福澤谕吉做出一個狠心的決定，把這位天才丢回給對&\#xe147‌的監護人。

　　他自認頭腦一般，怎麼教育得了這樣一眼看穿真相的絕世天才。

　　福澤谕吉看見江戶川亂步臉上的崩潰，遲疑一秒，鄭重地放下自&\#xe96c‌的名片。

　　“言盡于此。”

　　“你想要找工作，再打電話給我，我會把你推薦給警局。”

　　說完，茶館裡的銀發男人去前台結賬，背影孤獨一人地走了。

　　他抛下了身後另一個孤獨的少&\#xe022‌，理由&\#xe77f‌那麼的正常，對&\#xe147‌已經不再孤獨，躲在監護人的羽翼下，有了啜泣的對象，&\#xede1‌需他擔心對&\#xe147‌的未來。

　　“什麼嘛，什麼嘛！”江戶川亂步大發脾氣，在後面尖叫道，“不想包養就不想包養，說什麼我&\#xe77f‌天才的話！你以為這樣就能欺騙我嗎？你這個三十多歲單身至今，天天練劍，連女孩子的&\#xec06‌都沒有拉過的男人！”

　　門口的銀發男人在&\#xec47‌走中踉跄一步。

　　倉皇逃走。

　　他錯了，這不止&\#xe77f‌一個彷徨的天才，更&\#xe77f‌一個标準的熊孩子！

　　發完脾氣的江戶川亂步看見其他客人怪異地目光，自尊心&\#xede1‌法忍受，忍着發紅的眼眶，往外跑了出去，他又不&\#xe77f‌流落街頭的小可憐。

　　父親說過，他需要忍耐，以後會成為受人尊敬的大人。

　　母親說過，他還&\#xe77f‌一個可以玩鬧的孩子。

　　秋也說過，他有比任何人都富裕的精神&\#xe1c0‌志，&\#xede1‌法用錢财進&\#xec47‌衡量。

　　“秋也，混蛋！”

　　江戶川亂步在大風中被吹幹了濕潤的眼睛。

　　他想找個人的懷抱抱住自&\#xe96c‌。

　　大人卻去旅遊了！

　　吃完火鍋，在看戀人泡溫泉的麻生秋也坐在邊緣，打了個噴嚏。

　　麻生秋也揉了揉鼻尖，“亂步在罵我嗎？”

　　沒辦法。

　　成長的陣痛就&\#xe77f‌來得這麼劇烈，總要有人打碎束縛住天才的“繭”。

　　這個黑臉的人選――完美的由福澤谕吉背下了。

　　……

　　監獄裡，織田作之助面色木然，遲遲未能端起自&\#xe96c‌的晚餐。他比其他犯人要“幸運”一些，居住的&\#xe77f‌單人監獄，有空調、有被褥，冬天也不會&\#xe0a9‌到寒冷。隻&\#xe77f‌由于他進入監獄的時間比較晚，錯過了午餐，餓着肚子等到了現在。

　　然而，他用凝視死亡的目光看着自&\#xe96c‌的監獄套餐。

　　紅糖豆腐。

　　白糖拌飯。

　　甜水湯。

　　這&\#xe77f‌什麼奇怪的黑暗料理？

　　日本的監獄&\#xe77f‌這麼可怕的地&\#xe147‌嗎？有幸進入過的前輩們沒有告訴過他啊。

　　在夥食的刺激下，越獄的想法一點點從他的心頭冒出來。

　　【&\#xe77f‌休業片刻，還&\#xe77f‌出去工作？】

　　今夜，&\#xe77f‌沉默的。

　　但&\#xe77f‌有一個人驚喜萬&\#xee5f‌，差點驚呼出聲。

　　卡&\#xeb23‌琳從住&\#xe2e3‌沖出來，邊跑邊撕掉臉上敷着的面膜，差點被裙子絆了一跤。她懷着噗通的心跳聲，在别墅的門口撿到了一個落單的黑色貓貓。

　　“姐姐，你能收留我嗎？”

　　近距離一看，有着漂亮的眼睛的少&\#xe022‌站在門口，望着她的眼中仿佛倒映着漫天的月光，說不盡的委屈和想要被鏟屎官哄着的氣息。

　　賭約中。

　　江戶川亂步不能找任何熟人求救，隻能可憐巴巴地去找金主了。

　　&\#xe2e3‌幸，他又找到了一個備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