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通看到諸葛青山情緒失控的這一幕,心下喟然歎息一聲。他不曾上去寬慰,隻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甚至這時候,不僅諸葛青山落淚,其餘的将士都跟着落淚。
營地内,遍地是屍體。
舉目看去,還能看到一些死去的士兵,死死抱住敵人,至死都不曾松手;還有士兵,手中沒了武器,卻以牙齒撕咬對方……
單是一掃戰場上的情況,可見場景的慘烈。
許久後,諸葛青山的情緒稍稍平緩過來。他站起身,看向站在一旁的古通,聲音沙啞道:“古将軍,讓你見笑了。”
古通搖頭,鄭重道:“諸葛縣令,謝謝你。若非是你,以及所有的兄弟一力支撐,陸聖啟的大軍已經侵入南陽。或許他們,無法拿下縣城。可南陽縣境内的百姓,就會遭災了。”
諸葛青山道:“這是我該做的,我們的任務,就是擋住陸聖啟。”
古通不再多言,開始清點戰場。
營地内的屍體,實在是太多。足足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古通才帶着人清點完,燒掉了陸聖啟麾下的士兵,而他們一方的士兵屍體,暫時擱在一旁。
時間沒過多久,王奇的大軍來了。
事實上王奇帶兵趕路時,已經得到前線厮殺的消息,知道諸葛青山死戰的情況。這一路,他麾下的将士都是急行軍。
一路急趕過來。
王奇安排軍隊駐紮,他直接進入中軍大帳,古通、諸葛青山、夏侯虎、糜莽等人都進入,又有諸葛豐、杜粲等人在下方。
王奇道:“說說軍隊的情況。”
古通張嘴欲說話,他卻又閉上嘴,看向諸葛青山,說道:“諸葛縣令,你來說吧。”
諸葛青山站起身,他的身子輕微的顫抖着。
情緒有些不受控制。
諸葛青山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稍稍穩定,便道:“國相,此役我們鎮守營地的六千士兵,戰死五千五百二十六人,僅剩下四百七十四人。自始至終,我六千士兵,不曾有一人撤退,不曾有一人投降。所有人,死戰到底。我們,等到了古将軍的馳援。”
王奇聽到後心下震撼。
他先前帶兵進入營地,因為營地内已經清理了敵人的屍體,所以王奇不曾見到當時的情況,即便如此,王奇知道厮殺必然慘烈。
如今聽到大為驚訝。
這一批士兵,實在是厲害,要知道諸葛青山率領的士兵,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連精銳都算不上。可是這樣的一批士兵,卻擋住了陸聖啟的精銳,堪稱百戰之師。
王奇道:“所有死去的将士屍骨,可曾處理?”
諸葛青山道:“咱們的士兵屍骨,都堆積在營地内,暫時不曾。其餘受傷的士兵,眼下還在修養,畢竟鏖戰大半天,許多人受傷了。”
王奇站起身,說道:“走吧,先去見一見活下來的将士。死者已矣,生者還需要繼續活下來,我要看看我們的英雄。”
“是!”
一衆人,齊齊回答。
所有人随王奇一起,往士兵休息的地方去。
僅剩下的四百七十多人,雖說他們活下來,可幾乎所有人都受傷。
王奇帶着人,進入寬大的營帳中。看到了許多士兵正一起聊着天,也有許多士兵躺在床榻上休息,畢竟許多人都受傷了。
王奇看到後,這些人便要起身行禮,王奇擺手道:“都不必起身,躺着就是。我如今來,就是來看看你們,和你們說說話。”
一衆将士,齊刷刷看向王奇。
他們臉上的神情有悲恸,因為死傷太多的人。然而,他們更是驕傲,因為擋住了陸聖啟數萬大軍的進攻。
王奇沉聲道:“這一戰的情況,我大緻已經了解清楚。因為我在南方接管東海郡、彭城國,導緻南陽腹地空虛,兵力不足。”
“陸聖啟殺來,兵力不足,才有諸葛縣令親自帶着你們來迎擊。自從我得到陸聖啟的消息,就一路北上。”
“當我抵達南陽縣的縣城時,眼見陸聖啟沒有殺到縣城,我心下頓時安心了,想着即便北方邊境守不住,我也能阻擊陸聖啟。”
“可是前線的情況,卻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王奇神情肅然,緩緩道:“你們所有人的堅韌,超出了我的想象;你們所有人的鬥志,超出了我的想象;你們所有人的戰鬥力,更超出了我的想象。”
“你們不是戰場上的精銳。”
“你們中,有的人是南陽常備兵,有的人是普通的百姓。可你們卻硬生生的,擋住陸聖啟數萬大軍的進攻,使得陸聖啟無法前進一步。”
“你們,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王奇言語更是誠懇,繼續道:“在這裡,本官代表整個琅琊國萬千的百姓,向你們道謝。沒有你們,便沒有南陽縣的安穩,更不會有琅琊國的穩定。”
“沒有你們,或許陸聖啟麾下的軍隊,已經猶如蝗蟲入境,四處劫掠。”
“造成無數的損失。”
“因為有你們拼死一戰,所以我琅琊國境内的萬千百姓,才會安穩無憂。你們用皿肉之軀,鑄就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
“謝謝你們!”
王奇說到這裡,躬身道謝。
他的話說完過後,活下來的士兵頓時又流淚,低聲哽咽。對這些人來說,他們經曆了最為艱苦的厮殺。
現在想一想,都覺得艱難。厮殺的時候,一個個不曾去多想,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就是守住營地。
擋住陸聖啟的大軍。
王奇靜靜的不說話,任由這些士兵哽咽哭泣,任由他們情緒宣洩,任由這些士兵七嘴八舌的,說着厮殺的話語。
好半響後,所有人的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王奇沉聲道:“死者已矣,生者還需要繼續。這一戰,死去的不能被遺忘,活下來的也需要繼續生活。”
“所有人,甭管是士兵,亦或是百姓。第一,死去的人撫恤增加。另外他們的家人,官府會重點安置,确保英雄的家人,不會飽受凄苦。”
“第二,你們這些活着的英雄,會單獨嘉獎,不采用軍隊的嘉獎體系。這一戰能取勝,全賴你們,所以要額外加獎,加倍嘉獎你們。”
“當兵的,除了錢财的嘉獎外,還會重點提拔,重點培養。普通的百姓,也會重點考慮地方上的官職,擔任村正等職務。”
“你們的付出,不會被遺忘。”
“不論是生者,亦或是亡者,都是我琅琊國的英雄,都要被銘記。”
王奇聲音斬釘截鐵。
這些百姓和士兵,聚集在一起抵抗陸聖啟,不是為了嘉獎來的,也不是為了錢财來的,可是王奇卻必須要給予嘉獎。
這是他們應得的。
“謝大人。”
營帳中的将士,一個個高呼起來。他們對王奇本就尊敬,因為有王奇,南陽縣才有今日,如今聽完王奇的話,更是佩服王奇。
王奇一番話說完後,吩咐道:“都好好休息休息,傍晚時分,吃過晚飯,所有人集合,送逝去的英雄一程。”
“是!”
一衆士兵齊齊回答。
所有人神情,一派肅然。
王奇又安撫一番,詢問了衆人的傷勢,便帶着人離開。接下來,王奇又探望受傷的騎兵,畢竟古通帶人殺來,還是有騎兵受傷戰死。
王奇走了一圈下來,才回到營帳中。
天色漸晚,軍隊埋鍋造飯。
等所有的士兵吃過晚飯,王奇把麾下的大軍,盡數召集起來。甚至于受傷的四百多人,即便有人受傷,但每一個都來了。
所有人,齊齊站在擺放的屍體前方。
這是王奇一方的士兵屍體。
至于陸聖啟一方的士兵屍體,早就已經付之一炬,全部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