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瑾神情嚴肅,緩緩說道:“熊元象的身份,暫時不怎麼清楚,可他作為楚國唯一的大宗師,在楚國稱之為鎮國柱石,那也不為過。”
“所以卑職認為,完全可以派遣使團,前往楚國讨要賠償。不論是糧食,亦或是錢财,甚至是武器、甲胄,那都可以讨要。”
“當然在卑職看來,最重要的一點需要一批造船的工匠。楚國方面,因為有長江流經,且境内有湖泊,楚國一直想入侵揚州,造船技術很厲害。”
“這一次,就讨要一批工匠,以便于我們造船。畢竟在當下,一旦我齊國一方,有了充足的戰船,對我們後續和揚州開戰,也是極有幫助的。”
曲瑾對楚國的情況,頗為清楚。因為清楚,所以制定的條款,都比較有針對性。
造船技術,便是楚國的關鍵。
王奇聽到後點了點頭。
工匠是必須要的。
對王奇來說,攻打揚州,乃至于對付楚國,實際上用到的戰船還好,需求不算特别大。王奇所考慮的,是涉及到倭國,以及涉及到西方遙遠的海西帝國,以及其餘的外國。
要抵達這些地方,就需要戰船。
沒有戰船,一切很難。
有造船的工匠,那自是最好的,有利于長遠的謀劃和安排布局。
王奇沉聲道:“僅是這樣的條件,還是遠遠不夠。一個熊元象,是大宗師境的高手,眼界、實力不同凡響,楚國肯定舍不得。當然如今的熊元象,被我挑斷手筋和腳筋,而且他老了,不可能再造成威脅。可以放了這個人,換取楚國的大批利益。”
原本熊元象這裡,王奇是準備羁押的。如今聽到曲瑾的話,王奇認為可以謀劃一番。甭管楚國如何,先從楚國攫取利益,這才是最根本的。
至于楚國要報複要開戰,王奇半點不懼的。
曲瑾聽到王奇的話,立刻就說道:“卑職願意前往楚國,負責這一次的談判。”
“你不适合!”
王奇搖了搖頭,說道:“你如今的任務,是治理地方,把廬江郡治理好。這一事情,關系到齊國在揚州的關鍵。”
曲瑾的謀略是不錯,可如今曲瑾身兼要職,不能離開。否則曲瑾離開了後,廬江郡反倒是沒有人治理,容易導緻地方亂套。
曲瑾問道:“殿下可有合适的人選?”
王奇說道:“暫時沒有,你一直在廬江郡,熟悉這邊的情況。對于出使的人選,你可有舉薦的人才?”
曲瑾道:“要說出使的人選,卑職這裡的确有一個。隻是這個人的性情頗為桀骜,言語極為刻薄,請他出來做事,恐怕有難度。”
王奇說道:“人在何處?”
曲瑾道:“人就在城内,此人名叫袁蒼,一身所學很是繁雜,天文地理,名家、法家、儒家等學說,都是有涉獵。隻是他這個人,性情耿直,不把人放在眼中,嘴巴更是刁鑽。”
“他即便有才華,也始終不曾出仕做官。實際上,我曾數次代表陸大人,前往招攬。可是每一次,他都說陸大人不過守家之犬,不值得他效力。”
“您瞧瞧,陸大人是要招攬他,給他機會。”
“可是袁蒼這個人,卻是說陸大人是守家之犬,不值得效力。這樣的話,我倒是不曾回複,隻說袁蒼不願意出仕。”
曲瑾提及袁蒼,有些惋惜。
論及能力,袁蒼比他都更強一些,可是做人做事卻差了些。
王奇笑道:“人才嘛,都有自己的脾氣,沒什麼大礙。你帶路,我先去見一見這個袁蒼。他如果真的有才華,有脾氣也無妨。”
“是!”
曲瑾應下就帶着王奇起身離開。
出了軍營,往城東去。
馬車來到城東一片比較偏僻的地方,來到一處較為破舊的宅院門外。曲瑾立刻上前敲門,不多時,房門嘎吱一身打開,一個穿戴整齊,衣着得體的中年人站出來。
中年人,便是袁蒼。
他看到曲瑾後,皺起眉頭道:“曲大人,你今天來,莫非又勸我出仕做官。我都告訴你很多遍,我不出仕,你就别勸了。即便你如今,是效力于齊王,我也不會為你效力的。我袁蒼一身才華,焉能随意效力他人。”
曲瑾聽得皺眉,擺手就準備介紹王奇。隻是王奇先一步就上前,主動道:“袁先生,本王是王奇,曲瑾告訴我你住在此處,故而本王特地來拜訪。”
袁蒼聽到後,眼中一亮,旋即道:“齊王,請!”
“請!”
王奇點頭,跟着一起進入。
曲瑾跟在後面,看了眼袁蒼,有些意外。
這是袁蒼嗎?
怎麼見了人後,不先抨擊一番,反倒直接帶着人就進入。
讓人意外啊!
一行人進入後,各自落座。
袁蒼目光落在王奇的身上,問道:“齊王今日來寒舍,不知道有何要事?”
王奇道:“本王今天來拜訪,是聽曲瑾說袁先生智謀出衆。所以今天,特意來問計于袁先生的,希望得到袁先生的點撥。”
袁蒼說道:“殿下有何疑問,但說無妨。”
王奇說道:“本王剛奪取廬江和九江郡,何時能滅掉揚州袁炜?”
這是王奇想好的問題。
要試一試袁蒼,掂量一下袁蒼的能耐。
袁蒼略作思考,不急不緩道:“依我看,齊王要滅掉袁炜,最好是兩年為期,時間長了不行,短了也不行,兩年最合适。”
王奇問道:“理由呢?”
一旁的曲瑾,這時候也有些好奇,袁蒼能說出什麼理由來。
袁蒼神色從容,不急不躁的道:“第一,收斂鋒芒。在下雖說一直在廬江郡居住,卻也知曉齊王的事迹和崛起情況。齊王短短時間,掌握青州、徐州之地,異軍突起,實力出衆。”
“都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如果齊王過于彰顯實力,容易遭到各方抵制。所以這期間,适當的收斂鋒芒,不會是什麼壞事情。”
“第二,穩固自身。齊王短短時間,占據青州和徐州,雖說各地名義上納入麾下,實際上要說掌控地方,以及發展地方,卻是差得遠。”
“譬如袁炜,在吳縣稱帝,他是揚州之主嗎?”
“不算是,因為揚州境内的許多地方,都聽調不聽宣,不服從袁炜的管束,咱們的陸康陸大人,就是最顯著的例子。齊王要避免這一情況,就必須穩固地方,把所有地方掌握在手中。”
“這就需要時間來消化。”
“不能急于一時。”
“第三,任其驕狂。袁炜其人,本就是驕狂奢靡,如今袁炜連續落敗,必然自暴自棄,會進一步的壓榨百姓。所以多一點時間,反倒是讓袁炜進一步失去人心。”
“第四,提前布局。在這期間,安排人潛入吳郡吳縣,以及丹陽郡等地,提前拉攏地方上的官員,策反官員和百姓,孤立袁炜。”
袁蒼說道:“等攻伐袁炜時,各方發力,一鼓作氣就滅掉袁炜,不給袁炜任何的機會。這,便是在下的策略。”
王奇聽到後,眼中有贊許神色。
袁蒼所謀的确不錯。
事實上王奇一直以來,便是打算要穩固自身,發展地方的。一旦根基不穩,後續的擴張就沒有足夠的潛力。
袁蒼已經考慮到這一步。
王奇話鋒一轉,道:“袁先生大才,本王佩服,先生可願意為本王效力?”
袁蒼眼神銳利,沉聲道:“齊王應該聽曲瑾說過我的秉性,我這個人,目中無人,看不慣就要說,從不會藏着掖着。甭管什麼事情,隻要是不對的,都要插一腳。”
“說得難聽一點,我這秉性,就是攪屎棍一樣,在哪裡都不合群。”
“您确定,讓我出仕做官?”
“一旦我到了齊王麾下,恐怕您的麾下,會亂作一團,一個個官員,都會對我憤懑,甚至避之如蛇蠍。如此一來,反而使得齊王的麾下,人心浮動,無法人心彙聚。”
“這樣值得嗎?”
此刻的袁蒼,也是有着期許。
期待王奇怎麼回答。
王奇輕輕一笑,說道:“隻要袁先生言之有物,且并非胡言亂語,我都為你撐腰。相反,如果是你肆意诽謗,故意攻讦,那就是你的問題,本王自是要處置你。”
“再者,朝廷中,自是需要言官谏言。先生的秉性,便是天生的禦史台官員。我齊國治下,一直都沒有設立禦史台,便是缺少适合的人。”
王奇說道:“袁先生,你可願意屈就?”
袁蒼道:“願為殿下效力。”
他對于自己的才學,極為自信,一般人他不入法眼。可王奇不一樣,論及才學、武藝、家世出身等,統統都是頂尖的。
這樣的人,便是他袁蒼的明主。
王奇招攬,袁蒼自是樂意。
王奇道:“眼下請袁先生出仕,要确定禦史台的主官。不過當下,也還有一件要事,需要袁先生才能完成。畢竟我遠赴廬江郡來,身邊沒有合适的謀士勝任。”
袁蒼說道:“齊王請說。”
王奇直接道:“楚國的大宗師熊元象,他來刺殺本王,卻被本王活捉。如今拿下熊元象,本王需要一個使臣,前往楚國敲竹杠,讨要好處。隻要楚國給予好處,本王可以釋放熊元象。否則,熊元象隻能死在本王手中。”
袁蒼并非武人,卻知道武人的厲害,也知道宗師境的高手是多麼厲害。更何況是大宗師,更是極為罕見的。
袁蒼道:“齊王大方向,要什麼條件呢?”
王奇說道:“糧食、武器、甲胄和錢财,我授權你全權負責,憑你決斷便是。最主要的一條,是要從楚國得到一批造船的工匠。人數,至少百餘人。條件就這麼簡單,其餘的就看袁先生的能力,能如何敲詐楚國。”
袁蒼聽到後,思索一番道:“要利用熊元象進行談判,單單是一個大宗師的消息,顯然是不夠的。我還需要更多的消息,能确保知道熊元象的身份等。唯有知己知彼,才能真正的談判,不至于失敗。”
王奇颔首道:“袁蒼的更多消息,本王暫時也沒有。唯一知道的,就是十五年前,大周軍隊兵臨楚國,是熊元象出手,以一人之力,退走大周軍隊,保住了楚國的安危。更多的消息,就需要進一步打探。”
袁蒼說道:“從廬江到襄陽,還有一段距離,請殿下安排人打探一番。在我抵達之前,把消息給我,那就足夠了。”
王奇道:“沒問題。”
袁蒼道:“請殿下放心,卑職一定會完成任務。不完成任務,如何為殿下效力呢?”
王奇說道:“那就辛苦袁先生了,我立刻安排人,保護袁先生前往。”
“不必了!”
袁蒼搖了搖頭,道:“我前往楚國,雖說并非武人,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這一次前往,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王奇說道:“袁先生不需要保護的人,可總還是需要聯絡的人。所以,還是需要有人在袁先生的身邊,以便于能聯絡消息。”
袁蒼一聽這話,就不再多言,同意王奇的安排。
王奇并沒有多逗留,說道:“袁先生,事情就交給你。本王在舒縣,等候你的佳音。”
袁蒼道:“定不負殿下厚望。”
王奇帶着曲瑾就徑直離開。
袁蒼望着王奇離去的背影,臉上多了一抹期待。他一直以來,不是不出仕,隻是覺得世人皆醉我獨醒,他看不慣這世道,即便曲瑾數次替陸康邀請,袁蒼也不曾出仕。
王奇的消息,袁蒼是知道的,所以王奇來招攬,他願意出仕。
這是他的機會。
袁蒼自是要把握住。
袁蒼收拾一番,準備妥當後,便在府上等待着。等王奇安排的護衛抵達,一行人便啟程離開舒縣,南下往尋陽縣,再走尋陽縣進入楚國境内,最後往襄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