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陽縣衙,後院。
柳辛處理完縣衙的政務,便在後院曬太陽。
柳辛作為一縣之主,日子倒也惬意。畢竟他主政下的範陽縣,百姓日子還算過得去,又有東山書院文采斐然,教化一方,所以他的政績,算是頗為出衆。
柳辛知道自己的能耐,以及自己的家境不好,做一縣之主綽綽有餘。想再進一步,做一郡太守有很大的難度。
故而,柳辛很重視對柳正的培養,希望兒子不僅自身能力出衆,更要廣結良緣,和一衆王公貴族的子弟搞好關系。
唯有如此,柳正的路才會更加廣闊。
柳辛喝着茶的時候,柳正回來了,他見到柳辛,上前行禮道:“父親,您的推測極為正确,王奇其人,的确不簡單。”
柳辛道:“具體如何?”
柳正說道:“兒子隻是稍作試探,便發現王奇邏輯缜密,思維敏銳,不是什麼癡傻之人。尤其王奇目光清明,不像是此前在書院的呆傻模樣。”
柳辛捋着胡須,笑吟吟問道:“然後呢?”
柳正疑惑道:“什麼然後?”
柳辛眉頭上揚,臉上笑容隐去,轉而露出怒容,呵斥道:“混帳東西,讓你去見王奇。第一是試探,第二是結交籠絡。你試探了王奇,可是你籠絡了王奇嗎?”
柳正讪讪道:“不曾!”
柳辛道:“王奇如今,既然大不一樣,那就是你的機會。和他搞好關系,有利于你仕途的發展。可是你,卻直接回來,簡直蠢不可及。老子怎麼有你這樣的蠢兒,丢盡老子的臉。”
“給我跪下!”
柳辛直接下令。
柳正呐呐道:“父親,不用下跪了吧。”
柳辛眉頭上揚,目光就這麼盯着柳正。銳利的目光下,柳正頓時認慫,老老實實的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跪下認錯,心頭更是嗚呼哀哉。
慘了!
這回又慘了!
該死的王奇,害得他又挨打。
柳家的家風,一貫是棍棒之下出孝子,正所謂不打不成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有事沒事都要打,才能教出好孩子。
從小到大,柳正被打了無數次,他是這麼成長起來的。
說起都是一把辛酸淚。
柳辛轉過身,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根荊條。這根荊條足有大拇指粗,四十公分長。柳辛走到柳正的背後,掄起荊條就抽了下去。
啪!
荊條抽在柳正後背。
柳正背脊一緊,疼得龇牙咧嘴。他知道張嘴出聲的後果,會挨更多的打,所以即便疼,柳正也是咬牙忍着。
柳辛繼續抽打,一邊打還一邊問柳正知道錯了沒,足足抽了十下,柳辛才停下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正,道:“柳正,知道錯了嗎?”
柳正道:“兒子知錯。”
柳辛很是憤怒,呵斥道:“你知道個屁,你口口聲聲說知道錯了。既如此,為什麼如此簡單的事情,卻是沒有辦好。”
“為父讓你去結交王奇,是為了我自己嗎?為父一把年紀,擔任範陽縣令已經到頭,仕途也就這個樣。”
“你不一樣,你還有機會。”
“讓你廣交朋友,尤其是對你有幫助的朋友,那是為你好。如果為父年輕時,能有你這樣的條件,就不是現在這幅田地,會少走很多彎路。”
柳辛語氣嚴厲,繼續道:“你将來要超越我,要做得更好,就不能懈怠。依我看,你當了這狗屁不是的東山書院首席,瞧不起人了,眼高手低了,對吧。”
柳正聽得心下默然。
他能理解父親的艱辛和不容易,隻是他心下覺得父親過于嚴苛。
可他不敢說出來。
柳正深吸口氣,道:“父親,兒子知道錯了。”
柳辛道:“既然你知道錯了,該怎麼做?”
柳正說道:“兒子這就去王家,約王奇外出小酌一番,增進雙方的關系。”
柳辛哼了聲道:“為父一直以來,都教導你,在有心計和城府的基礎上,要待人以誠。你去王家後,先向王奇道歉,再以道歉的名義約他小酌一番。”
頓了頓,柳辛又道:“試探人是可以的,但不能單純隻有試探,明白了嗎?”
柳正忙不疊的點頭。
他打心底,其實不贊同父親的處事方式,活得太累,處處都得考慮,處處都得兼顧着,可柳正又沒辦法。
隻能咬牙忍着。
沒辦法,父親是為了他好!
柳辛收起荊條,擺了擺手,柳正忍痛起來退下。柳正整理了褶皺的衣衫,便徑直往王家去。他坐在馬車中,思索着和王奇的相處方式。
忽然,柳正計上心來。
父親不是讓他約王奇小酌幾杯嗎?他約王奇去天香閣。到時候,再試探一下王奇,沒辦法,誰讓王奇讓他挨了打呢?
心中有些不舒服啊!
柳正有了打算,郁結之氣稍稍排解掉。沒辦法,他就是這麼優秀。如果自小到大,沒有一點自我排解的手段,早就被柳辛的嚴打策略壓垮了。
柳正的馬車,抵達王家後,再度上前敲門。
不多時,房門嘎吱一聲打開,王福探出腦袋,看到柳正,咧嘴露出大黃牙笑了起來,說道:“還真是柳公子,我家公子說,您還會來的。沒想到,真是又來了。”
柳正的笑容頓時僵住。
不對啊!
怎麼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他來約見王奇,是父親的安排。可是王奇竟已經知曉了他要來,提前就安排王福等着,這顯然是洞悉了他的行動。
柳正旋即就恢複笑容,隻是心頭再無剛才那般輕松,反倒有些怯弱。柳正給自己鼓勁兒,說道:“王管家,煩請通報一聲。”
王福道:“柳公子随我來就是,公子先前就已經安排好。您來了不需要禀報,直接進入。走吧,公子在後院等您。”
柳正點了點頭。
隻是柳正的情緒,卻是有一絲的低落。
王福領着柳正進入,不多時,便來到王奇的院子中。
王奇正飲茶,一看到柳正,擺手道:“柳兄,你怎麼才來。來,來,來,我等你許久了。這壺茶,剛泡好的,味道正合适,嘗一嘗。”
柳正坐下來,并未喝茶,而是鄭重道:“賢弟,為兄是來道歉的。”
王奇道:“道歉做什麼?”
柳正道:“先前為兄來府上拜訪,是聽家父說,你大不一樣了,所以來看看。可是,我卻是試探你。唉,家父常常告誡我,要待人以誠。我這般,實在不妥。”
王奇道:“小事一樁,不足挂齒。”
柳正話鋒一轉道:“賢弟,這次的事情是我辦事不妥。你給為兄一個賠罪的機會,我請你去天香閣小酌幾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