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辦公室。
沈輝看了幾分文件,宋有為過來了。
老宋精力旺盛,一半年有半數時間在外面跑,呆在姑蘇的時間隻有一半,坐在辦公室的時間連三分之一都不到,工作全交給下面的副手負責。
從企業經營的角度來看,這是好事。
一把手如果天天坐在辦公室,那些副職就沒用了。
優秀的一把手,都會把時間和精力放到經營外部環境上,或者項目和資金上,具體的細節性工作充分放權給下面的副手,這才能調動上下的積極性。
當然這是一般情況,換一個角度看,卻未必是好事。
沈輝端着茶杯,移駕到會客區的沙發上,讓老宋也坐下,才問:“你那個債轉股的方案靠不靠譜,那些債權人和單位這麼容易就同意你的方案?”
宋有為道:“沒這麼容易,我前前後後花了很大功夫才談下來。”
沈輝沒問具體細節,又拿着一份方案翻了翻,道:“設備聯系好了沒?”
宋有為道:“聯系的差不多了,大部分我們自己就能生産,三分之一國内有配套,需要進口的并不多,隻有幾個關鍵零部件和部分芯片需要從外面買。”
沈輝翻着方案,沒有說話。
老宋還是有點能耐的,姑蘇制造集團從九月份開始實現了盈利,這當然是好消息,而老宋借着盈利的東風,又提出了一系列改革的方案,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解決資金的問題。
沈輝現在看的就是老宋的改革方案,第一個是債轉權,将部分債權轉為股份,已經跟債權人談的差不多了,将這些債權轉為股份後,姑蘇制造集團的資産負債降到60%左右。
此外,星海投資還要再注資十億元,保證66%以上的絕對控股權。
債轉股這種事,在資本運作的過程中很常見。
可實際操作起來卻并不容易,姑蘇制造集團并不是什麼高成長的科技企業,大多數廠子在星海投資整合前還都是虧本的,那些債權人也不是傻子,肯定不會輕易答應将手裡的債務轉成股份,想搞定那些債權人肯定沒有那麼簡單,但沈輝沒有問過程。
第二個是管理和自動化方面的改革,用自動化設備代替人工。
這方面的改革比較複雜,大量崗位被自動化設備代替,就意味着大量工人要下崗,另一方面要給留下的工人漲工資,不是漲一百兩百,也不是一千兩千,老宋要在成果共享的框架下重新制定一套具有較強激勵作用的薪酬分配方案,好多東西是借鑒華為的。
在這個原則下,藍領工人的工資不會比白領低。
甚至有可能比管理層都要高。
德國的藍領工資确實比白領要高。
但這裡是中國。
不過沈輝認同這點,想把制造業做強,第一個要解決好的就是制度框架問題,這其中藍領的薪資收入和社會地位是重中之重,解決不好這個問題什麼都是白搭。
之前就讨論過,隻是沒條件解決。
現在老宋拿出決心,也具備了一定的條件,似乎沒道理否決。
唯一需要考慮的是,那些被裁掉的工人怎麼安置。
那可不是一個兩年,按照老宋的改革方案,至少要裁掉三分之一的崗位。
“三分之一的工人下崗,你是怎麼考慮的?”
沈輝琢磨一陣,又問宋有為。
“這個……”
宋有為愣了下,顯然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裁員的廠子多了去,特别這兩年,好多廠子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減員降薪,企業不是收容機構,不可能白養那麼多人。
裁掉一部分人,剩下的人工資才能漲起來。
不然怎麼能把工資漲起來。
工資漲不起來,改革也就成了笑話。
可看沈老闆的意思,似乎對裁員有點想法。
宋有為想了想,道:“人少的話還可以想辦法安置,但太多了不少安置,自動化改造後估計要裁掉五千人,隻能多發點遣散費,不然改革就沒啥意義了。”
沈輝沉吟片刻:“那就照你說的做吧!”
他也沒啥辦法,人太多了,想分流也沒地方安置這麼多人。
改革從來不是風平浪表鐵,好在過程是循序漸進的,不是一刀切。
“日本的那幾家廠子到底怎麼樣,确定有必要收購?”
談完正事,沈輝又問起另一件事。
之前老宋電話彙報,在日本看上幾個小廠子,準備談收購。
宋有為道:“日本金融機構在日元阻擊戰中損失慘重,好多小廠子融資困難,還有些廠子被銀行抽皿,日本政府不得不放松外資管制,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那幾個廠子雖然規模不大,但技術卻很強,如果能拿下,對我們技術升級很有幫助。”
沈輝問道:“能拿到技術?”
宋有為道:“隻要把廠子拿下,有的是機會把技術拿回來。”
“行,按你說的辦。”
沈老闆同意了,知道他擅長這方面的工作。
想起鐘強去了姑蘇,又問:“下面告狀是怎麼回事?”
宋有為道:“是一個廠子的班組長吃拿卡要。”
沈輝借着話題,批評敲打:“姑蘇制造集團這一年大問題沒有,小問題卻不斷,雖然主要責任不在你,可話又說回來,你是一把手,不管大問題還是小問題,出了問題都是你這個一把手的責任,開疆拓土你沒問題,但内部管理也得抓一抓,有些人隻管低頭拉車,不擡頭看路,你是隻管擡頭看路,不管後面拉車的把車拉偏了沒有。”
宋有為點着頭,勇于接受批評:“這方面我确實疏忽了。”
沈輝嗯了一聲:“細節決定成敗,這都是老調重彈,給企業營造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和拓展資金及市場渠道固然重要,但這隻是一方面,除了經營,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姑蘇制造集團的目标是做強制造,内部管理比外部經營更加重要,這次重整完,開疆拓土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多花點心思在内部管理上,把一些細節問題解決好。”
宋有點點點頭,沒有說話。
聊了一陣,又去找周佳慧。
晚上推掉應酬,一幫人給三子送行。
李光明也從港島飛了過來,勉強湊了一桌子。
滬市每天都在變化,身邊的人也在變化。
這兩年有些人走了,也有人過來了,王胖子、李小美、劉茂軍先後離開後,現在三子也要走了,不走不行,他叔過幾天來滬市,明年又是開局年,今年不少人要走馬觀花。
三子坐在中間,沈輝和李光明一左一右,如哼哈二将。
“來,先敬三哥一杯。”
沈輝主動把酒倒上,招呼大夥舉杯。
“稀罕啊!”
王振軍挺驚訝:“就沒見過你喝酒這麼主動。”
這家夥是前陣子過來的,在企業挂個閑職混日子。
“今天高興!”
沈輝舉着酒杯笑道:“三哥走了,就沒人再給我家裡送車了。”
一片笑聲,都知道三子幹嘛的,也知道沈老闆是三子的大客戶。
換了自己,也得跟三子多學習,逮着肥羊狠狠薅。
三子端着酒杯:“别高興的太早,我走了生意可沒停下,該送還是要送。”
沈輝臉色僵硬:“握草,這次回去看了下,我那個園子地庫的車都能辦個車展了,還特麼送,再送了你問我老爹老娘要錢去,别讓我知道。”
三子一臉笑容:“我要啥娘,早說了白送。”
“扯蛋!”
沈輝罵了聲娘,把酒喝了。
其他人嘻嘻哈哈的,也把酒喝了。
何坤左右瞅瞅,沖沈老闆眨眨眼:“不太對勁,沈老闆你這安排的不周到啊,今兒給三子送行,怎麼連個妹子都沒有,喝酒都喝的沒點氣氛。”
沈輝看看張悅:“老何想的妹子,你說咋辦?”
張悅笑眯眯的:“好辦啊,你發個微博叫幾個美女過來陪酒,有的是人報名。”
沈輝隻得敗退,這幫人沒一個正經的。
平時再怎麼裝正經,也改不了股子裡的悶騷。
連張悅這個馬上要為人婦的女人也沒能例外。
好久沒聚過了,主角雖然是三子,可沈老闆依舊沒逃過被圍攻的局面,雖然使出了渾身解數,将兩杯賴成一杯,一杯賴成半杯或喝半杯撒半杯,充分發揮了不要臉的招數,奈何酒量放在那裡,最後還是跟三子一樣被保镖擡了出來,剛上車就吐了個稀裡嘩啦。
腦袋疼的要炸,可人卻依舊清醒。
這是最要命的,也是沈老闆對酒不感冒的重要原因。
真羨慕那些喝酒了連爹媽都不認識的。
雖然容易鬧出笑話,但不至不用被痛苦折騰。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到了哪,能清楚的感覺到車停下,也知道被兩個保镖架上樓,扔到了床了,還聽到了林月婷的納悶:“咋喝成這樣了?”
可就是睜不開眼睛,也沒力氣動彈。
腦袋裡仿佛被紮進了鋼釘,疼的嗡嗡作響。
有跳也有點快,估計一秒得有三四下,像是從兇腔裡跳出來。
“沈哥,你醒着沒?”
林月婷站在床前看着沈老闆,一臉的糾結。
醒着呢,可不想醒啊,真想醉的啥也不知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