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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潛逃

終宋 怪誕的表哥 3765 2024-01-31 01:10

  哨站中氣氛壓抑。

  火把上的火油滴落在地上,吳天大步走過,一腳踩滅了這滴火油。

  “都事,都搜過了,後院沒人。”

  吳天禀報一聲之後,忍不住又氣憤地罵了一句。

  “娘的,這群鳥厮……”

  喬琚卻很平靜,負着手,掃視着這個哨站。

  有十八個兵士抱着頭蹲在地上,全都是洪德義的麾下,這已經是确認過的了。

  喬琚沒有馬上審他們,而是先觀察。

  如此,心底有了自己的判斷,才不會被别人的口供把思路帶岔。

  “說吧,怎麼回事?”喬琚終于開口,指了指一名兵士,“你先說。”

  “是,此處提領是位蒙古貴人的養子,名叫‘脫脫’,很熱情,邀百夫長一起喝酒。喝到後來,他們一起去解手。解了手回來,百夫長就讓我們在這裡喝酒,說他帶哨兵們出去搜捕逃犯……就是這麼一回事。”

  喬琚一聽就明白了,是那個脫脫挾制了洪德義。

  他目光一掃,又指了一人,道:“你說,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百夫長和脫脫聊得很投機,以兄弟相稱,走的時候勾肩搭背的。”

  喬琚拿起一根筷子,手搭在吳天肩上,筷子頂到了吳天的後背。換作是匕首,一捅,就能進心髒。

  “是這樣嗎?”

  “是。”

  “他們走了多久了?”

  “半個多時辰了。”

  喬琚歎息一聲,又問道:“你們這裡剩十八個人,洪百夫長身邊還有六個親衛?”

  “好像是,都事記得真清楚。”

  “逃犯幾個人?”

  “一共有十幾人吧,我們實在沒注意。”

  喬琚想了想,吩咐吳天出去繼續搜查。

  他自己則坐下來,拿出紙筆,道:“都仔細想想,那些人有什麼特點。”

  “那個脫脫很年輕,很俊俏,頭發這樣散着,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從未見過那樣……的人。”

  那兵士揮手比劃了一下,像不知怎麼形容。

  “灑脫?”喬琚用了一個詞。

  “對,對,都事說的對。”

  喬琚拿筆記着,在腦子裡漸漸勾勒出一個人的形象,喃喃自語道:“脫脫……”

  這般仔細盤問了許多,外面忽然響起一陣喧嘩。

  喬琚擱下筆,往外走去。

  此時天色将明,遠處的天空綻出一層薄曦。他策馬趕到聲音傳來的附近,聽到前面有人在呼喊。

  “别讓他跑了!快追!”

  “追……”

  馬蹄聲急促,似乎是附近的兵士搜到了宋人,正在追趕。

  “都事,找到了六具屍體!”

  喬琚連忙進入樹林,隻見洪德義的六個親衛就躺在樹下。

  手一摸,屍體已經涼了。

  喬琚遂向吳天問道:“你把兵士派過去堵剛才逃走的人了?”

  吳天應道:“是。”

  喬琚閉上眼,搖了搖頭,道:“那他們已經完全逃出我們的包圍。”

  天光亮得很快,遠處又有叫喊聲傳來。

  “捉到一個啦!”

  “繼續追!”

  “好像是空馬?前面好像是空馬……”

  不一會兒,兵士綁着一個漢子到了喬琚面前。

  “你是什麼人?”

  那漢子張開嘴,卻隻有“哇哇”的叫聲。

  喬琚一把捏住他的臉,仔細看他的嘴巴。

  “舌頭被割了,新傷,止了皿,逃犯中有很厲害的大夫……你識字嗎?”

  這啞漢搖頭不止。

  喬琚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一條麻繩,一條破布。

  “他們蒙了你的眼,給了你一塊石頭,你磨了半個時辰麻斷繩索掙脫出來,一看六具屍體圍着你,你吓壞了,又看到有馬匹,騎上馬就跑,是嗎?”

  啞漢瘋狂點頭,不停指着自己後脖。

  喬琚過去一看,見他後面烙的則是張家的标志,前面則是蒙軍的俘虜驅口時的烙印。

  “張榮枝的人?”

  啞漢又點頭。

  喬琚有些惋惜地歎了一聲,轉身就走,淡淡道:“你的主人死了,你活不成了。”

  吳天會意,一揮手,有兵士上前,一刀抹了啞漢的脖子……

  ~~

  這天,喬琚一直忙到傍晚。

  “都事,下蔡城西門守卒說,天剛亮,城門剛開之時,洪德義就領着十五個哨兵進城了。”

  “仔細搜查,但萬不可驚擾了百姓。”

  “是……”

  “都事,查到了,他們在城内的望淮客棧訂了五間房,但我等趕到時,隻發現了這些哨兵衣服,他們換了衣物,怕是難以搜尋了。另外,找到洪德義了,在客棧的柴房裡,頭顱被他們砍下來了,還擺在這個東西的前面。”

  喬琚接過一看,見是一根柴禾,上面用皿字寫着“祭吾十二兄弟”,字迹粗豪。

  他沉默着,臉色愈發冷峻。

  “都事,線索……好像斷了?”

  “那就再找線索。”喬琚道:“控制住淮河,别讓他們逃回宋朝,逼他們繼續北上。我在北邊捉他們。”

  “都事知道他們會去哪?”

  “他們之所以走那條官道,很可能要去颍州,那裡是河南少數幾個不歸張家鎮守的州城之一。”

  “可颍州那麼大……”

  “沒關系。”喬琚道:“這樣,你把壽州各條官道封鎖十天。我先回毫州一趟,調人手到颍州布局,來個甕中捉鼈……”

  ~~

  下蔡城外。

  一夥十五人的逃犯已經扮成了平民,分為三撥,分别找了三個村鎮歇息。

  李瑕、韓承緒、韓巧兒、劉金鎖、白茂,這五人為一撥,進了桂集鎮。

  劉金鎖與白茂不講究,就在鎮口的土地廟裡歇着,李瑕則帶着韓家祖孫找了一間民宅借宿。

  安頓好之後,李瑕與韓承緒躺下,問道:“韓先生知道郝經嗎?”

  韓承緒道:“聽說過,字伯常,生于陵川,出身于太原郝氏,郝氏族人世代同居,業儒、教授鄉裡,為一郡望族,但不仕金朝。赦伯常成名時,我已回歸大宋,隻因對故鄉之事多留意了些,知道他名望甚著,乃當世大儒。”

  李瑕又問道:“喬琚就是他教出的徒弟,他很厲害?”

  “這亂世之中,能成名的,肯定是有真本事……”

  韓承緒說着,聲音漸低。

  李瑕轉頭看了一眼,見這位老人竟是說着話睡着了。

  也是,一夜未睡,又奔波了一整天,老人家熬不住。

  “睡吧,我也要睡個飽覺。”李瑕低聲自語道。

  韓巧兒卻是趴到他床邊,輕聲問道:“李哥哥,我幫你把頭發解開嗎?”

  “好。”

  “天還沒黑呢,今天不講故事嗎?”

  “困了。”

  昨夜隻有韓巧兒安安穩穩地睡了一晚上,她當然是不困的,于是很乖巧地坐在床邊,替他解開了那兩絡小辮子,輕輕把他的頭發撫平。

  之後,她也不躺到自己的小床上,隻趴在這看李瑕與韓承緒,隻覺得有祖父和李哥哥一起住在這裡真好。

  ~~

  五裡外的貢莊。

  “哥哥,你讓那些雞鳴狗盜走一撥,他們不會趁機逃掉吧?”劉純向聶仲由問了一句。

  聶仲由三十多歲的年紀了,折騰了兩天一夜,早困得不行,坐在那半睡不睡的,聞言并不說話。

  他一向沒禮貌,動不動就不回答别人,此時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林子聽了,指了指劉純與另兩個禁軍,譏嘲道:“還不是你們三人,昨夜那種時候非要鬧出口角來,丢了我們禁軍的臉,誰愛跟你們一起。”

  除劉純之外,另兩人分别叫王順、王保,是一對堂兄弟,聞言低下頭。

  劉純道:“事是我挑的頭,與他們無關。若不是那些大理人,我們也不至于這樣。就是到現在,我也還是這麼說,大丈夫死不改口。”

  “能得你。”林子冷哼一聲,道:“事雖然是那麼個事,但你不能說出來,懂嗎?”

  他一邊說,一邊脫了褲子,給腿上的傷口抹藥。

  劉純接了他手裡的藥,悶聲悶氣道:“哥哥,我來。”

  林子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也那麼覺得,為些外族人,折了十二個兄弟,我心裡也不好受,但怎麼辦?這是在辦大事,你說出來會誤了大事。那就閉嘴,别跟個婆娘一樣,叽叽歪歪。”

  劉純瞥了聶仲由一眼,道:“知道了。”

  林子想了想,向聶仲由問道:“哥哥,劉金鎖是個粗人,要是一個沒看住,李瑕他們不會逃了吧?要不,我去桂集鎮走一趟?”

  “他爹在我手上,逃不了。”

  “哥哥,你糊塗啦,他爹不在我們手上。”

  “他以為他爹在我手上。”

  林子道:“我看未必吧?他那麼聰明,沒看出他爹不在我們手上?你們說呢?”

  劉純、王順、王保紛紛點頭。

  “他肯定看出來了啊。”

  聶仲由又不說話了。

  林子道:“死了這麼多人,難保他們不會怵了,白毛鼠他娘在我們手上,該是不會跑的。但李瑕要是跑了,多可惜。”

  聶仲由頭晃啊晃啊,忽然點了一下。

  他擡起頭,像是清醒了些,喃喃道:“睡吧,明天李瑕要是還在,我和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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