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香坐在桌邊，曹铄已經到門外去了。
房間裡隻剩下她一個人。
曹铄剛才說的話還在她耳邊萦繞。
當初離開江東，孫尚香并不知道江東已經被曹铄破了。
直至來到壽春，她才從别人口中得知江東已經破了，孫家被迫退守交州。
而促使孫家敗亡的，恰恰是她即将嫁給的夫君曹铄！
當初對曹铄的欽佩和仰慕陡然間由家仇替代，這段時間孫尚香的情緒落差是十分的大。
坐在桌邊，面前是滿桌菜肴，還沒吃飯的孫尚香卻絲毫也感覺不到饑餓。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兩個人走了進來。
進來的正是袁芳和她的貼身侍女。
在孫尚香對面坐下，袁芳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隻顧想着心思，她和侍女進來，孫尚香居然半點都沒察覺。
盯着孫尚香看了好一會，袁芳問道：“尚香妹妹難道還沒想明白？”
突然有人說話，孫尚香一愣。
見是袁芳坐在對面，她連忙站起來：“我隻顧想事情，沒留意大夫人進來，還請恕罪。”
“都是姐妹，私下裡沒這麼多禮數。”袁芳露出笑容示意她坐下：“剛才夫君和我說了，他知道妹妹心裡在想什麼，可很多話他無法說出口，即使說出口，隻怕妹妹也不相信。”
袁芳剛才不在房裡，當然不可能知道曹铄對孫尚香說了什麼。
孫尚香滿心郁悶。
曹铄對她說的話可是半點沒帶客氣。
隻是袁芳當時并沒有聽見。
她以為曹铄不會對孫尚香說什麼狠話，所以才會這麼勸慰。
“其實剛才……曹将軍說了……”稱呼曹铄的時候，孫尚香又遲疑了一下，她始終還是沒辦法把“夫君”兩個字說出口。
“尚香妹妹稱呼夫君什麼？”袁芳打斷了她。
孫尚香搖了搖頭：“我知道夫人想要我稱呼什麼，隻是江東孫家是拜他所賜才退往交州。我是孫家的女兒，怎麼能與仇敵成為夫婦？”
“尚香妹妹的心思别人或許不能理解，可我卻能。”袁芳說道：“當年的官渡之戰，可是曹家與袁家之間的争鬥。”
陡然想起袁芳是河北袁家的女兒，孫尚香連忙說道：“是我忽略了大夫人的身世，還請見諒。”
“妹妹又不是有心。”袁芳十分大度的說道：“我也不會放在心上。說這些隻是想要提醒妹妹，孫家雖然是你的娘家，可你将來安身立命地方卻是曹家。”
孫尚香詫異的看着袁芳：“大夫人的意思是……”
“我們都是夫君的女人，夫君榮做妻妾的我們也跟着榮耀。”袁芳說道：“夫君敗，我們則會淪為他人奴仆。到了那時，妹妹難道還能指望娘家來救你？”
孫尚香錯愕：“難道娘家不會……”
“嫁出去的女兒不過是潑出門的水。”袁芳說道：“娘家或許還會想着我們，可牽涉到利益，我們不過是随時可以舍棄的棋子罷了。”
嘴角帶着笑意，袁芳斟了杯水，喝了一口接着說道：“當初袁家大動幹戈，父親也曾派人來接我回去。隻是我在曹家，又怎麼可能走得了？如果不是夫君從中護着，我早已不知淪落成了什麼樣子。從那時起，我才知道，女人呐，真正站在我們背後的，是值得我們依托的男人。”
“給孫夫人倒杯水。”她向貼身侍女使了個眼色。
侍女為孫尚香倒了杯水。
袁芳又說道：“尚香妹妹坐了好一會，好些熱菜還沒讓他們送上來，先前上的這兩道也涼了。我讓人把涼了的送會去熱一熱，其他菜也該送上來了。”
“大夫人覺着合适就好。”孫尚香心裡有事，回應的時候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這些菜是為夫君準備的，也是為尚香妹妹準備的。”袁芳說道：“妹妹是江東人，據說江東吃東西的習慣和江淮不同。我是特意讓人找了個江東的廚子，為妹妹做了幾道江東小菜。”
袁芳口中的小菜，即使是放在淩雲閣也算得上硬菜。
有些受寵若驚的孫尚香回道：“我何德何能，竟敢勞動大夫人費心。”
“夫君在意你，才會把你從江東帶回來。”袁芳說道：“如果他不帶你回來，這會我都不敢猜測妹妹身在什麼地方。”
詫異的看着袁芳，孫尚香沒弄明白她的意思。
身為孫家的女兒，如果不被曹铄帶來壽春，她一定會去交州。
除此之外還能去哪？
“妹妹是不是認為你一定會在交州？”袁芳直接戳穿了她的心思。
“難道大夫人認為不是？”孫尚香問道。
“那可不一定。”袁芳搖頭：“我聽說孫家兵敗，雙方厮殺的十分慘烈。敗逃的孫家隻顧着護你二兄，哪還有心思顧及一個女子？”
對袁芳說的還不是太認同，孫尚香問道：“如果當年大夫人回了河北，難道袁家敗退的時候，不會把大夫人帶上？”
說到這裡，袁芳臉色暗淡了下來。
她對孫尚香說道：“這幾年其實我最希望的就是夫君能和曹子桓反目。”
官渡之戰時，孫尚香還小。
而且那場大戰發生在河北，她不可能有太多的印象。
非要說印象，那就是在江東的時候時常會有人提起那場戰事。
正是從江東人談論官渡，她聽說了曹铄的名号，也對這位當初的少年将軍懷着無盡的崇敬。
尤其是當年在江東頭一回見到曹铄。
曹铄不僅英俊貌美，而且還氣宇軒昂，渾身上下透着勃發英姿。
每次曹铄出現在壽春街頭。
許多大閨女小媳婦都樂意站在路邊遠遠的看着。
要不是他身份尊榮，平民女子自知般配不上，早不知有多少女人撲上去把他給當街生吃了。
女人懷春要比男人萌動情愫更早一些。
身為女人，孫尚香當然也不能免俗。
初見曹铄，她就在暗暗尋思，要是能嫁給這麼個人物，那該多少。
夢想最終成真，曹铄帶她來到了壽春。
以為是找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可沒用多久，她聽見的一些消息就把曾經的美夢給擊碎。
赤壁之戰江東大敗，促成這一切的居然就是她即将委身的曹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