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盡力氣,李思恬背着甯卿,借着夕陽最後的餘晖和周圍一片雪光,向着遠處走去。
她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不知道要走向何方,隻是靠着直覺,艱難地往前行走。
背上的人太重,縱使她拼盡了所有的力氣,依然不能承受多一會兒。所以,走了沒幾步,她便隻得停了下來。這樣反複了好幾次,再加上又是拖又是拽的,這才勉強走了一段距離。
李思恬覺的她這一輩子行的路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小段路來的艱難。身上已然精疲力盡,别說背着他,就連拖着他,都已經拖不動了。
她跌坐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覺本就精疲力盡的身體裡,那最後一絲力氣仍然在流竄,她似乎連站起來都變得艱難。
她垂眸看他,他仍然在昏迷着,仍是那副沉靜如止水的樣子。
李思恬歎息一聲,悠悠的目光投向遠方。
遠處,除了白茫茫一片積雪,什麼都看不到。遠方的裡,似乎很長很長,長的沒有盡頭一樣。
她又擡頭望天,見浩淼的夜空上,已隐約可見幾點星光。不是她自己放棄了,不是她自己想要死,是她真的無能為力了。
休息了一會兒,她便想要再次起身,做最後一次嘗試。但是當她看向遠方的時候,猛然發現依稀有一個黑點。
那黑點,是什麼?在這山裡,周圍白茫茫一片,也不見樹木,那黑點,會是樹木嗎?但她又覺的不像。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力氣,竟然直接起身,又将甯卿背了起來,往那黑點走過去。
自古禍福相依,絕望之中,也會蘊藏着希望。所以,她在賭,就賭那個黑點,是不是她的希望。
如果别有洞天的話,那是皆大歡喜,如果隻不過是一截樹樁的話,起碼還能給她提供一個可以倚靠的東西。
心裡有了希望,她瞬間感覺自己似是有了力氣一樣,竟是直接背着甯卿,走了很大的一段距離。最後離那個地方越來越近她實在走不動了,這才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後又繼續前行。
當她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赫然挺立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小木屋。
而且,這個小木屋,她認識的,正是那對老夫妻所居住的。雖然屋頂以及四周全都是厚厚的積雪,但她依然可以辨認的出來。
木屋裡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裡面是不是有人居住。李思恬費力地背着甯卿到了門口,借着雪光,看見外面的門環上插着一根樹枝,以防止門被大風刮開。看這樣子,裡面應該是沒有人了。
許是大雪封山,在山上的日子不方便,那對老夫妻便下山去了。
李思恬将甯卿安置在了床上,又點燃了松油燈。油燈被點燃的刹那,屋子裡瞬間亮堂了起來。置身于這股明亮之中,李思恬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小船,經曆過了驚濤駭浪,駛入了溫暖的港灣一樣。
她全身一松,便癱倒在了一張藤椅上。
但她不能倒下,甯卿還在昏迷着,她必須要救他。曾經學過幾天的醫理,但也僅僅是皮毛而已,她連把脈都不會,更别說給他治傷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點吃的東西來。
李思恬在屋裡查看了一番,見一應生活物品竟然全都在,可見那對老夫妻并不是徹底的離開了,肯定還想着再回來的。
也或許,冥冥之中,自有上天安排,是她命不該絕。也或許,是已經逝去的父親母親的保佑。
她抓了一把小米,煮了一碗小米粥,先給甯卿喂了一些,又自己吃了一些。
他現在昏迷着,根本就沒有意識,很難喂下去,隻喂了半碗,便再也喂不進去了。
木屋裡雖然一應生活用品都有,但糧食卻并不多,就算兩個人節省一點的話,大概也就能支撐半個月。眼下,她自己一個人的話,根本就無法走出這深山。還有他的傷,不知道有沒有大礙,不知道能不能醒來。
一整夜,她都沒有睡,而是一直守在他的身邊,仔細地留意着他的動靜。
她很害怕他會再也醒不過來,否則,她就真的成了孤零零一個人。她會非常害怕,甚至都會沒了堅持下去的勇氣。哪怕他一直昏迷着,她也一定會照顧他,不讓他死去。
但是,一連三天過去了,他卻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迹象。每天也隻能喂的進去小米粥,生生地吊住了一條命。
李思恬隐隐地有些絕望,她多麼希望他能睜開眼睛,能趕快醒來。即使他醒來後,會對她冷眼相對,她也希望他能醒來。隻要他醒來了,那就一定有希望。
這幾天陽光一直很好,沒再下雪,但積雪也沒有融化。
李思恬往竈洞裡塞了一截木柴,看向遠方。
但是放眼所能看到的,除了皚皚的白雪,還是皚皚的白雪。
她抿抿唇,眨眨被雪光刺激到的眼睛,又往竈洞裡塞了一截木柴。
小米粥煮好了之後,她便用一隻粗瓷的碗盛了,端進屋去。
她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碗裡的小米粥有些燙,她又想快一點趕緊将碗放下。
然而誰料,她才進了屋,眼前的景象讓她心裡一個震驚,粥碗差點沒拿穩。
碗裡的是救命的糧食,她不能毀了。一時間,她也顧不得燙了,緊緊地握住了碗。
甯卿昏迷了好幾天,這幾天沒有絲毫動靜,李思恬以為她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仍然是他靜靜躺在床上的樣子。但誰料,他此時不但睜開了眼睛,而且,還坐了起來。那雙完美無雙的眸子,如一汪古井幽潭,正凝望着她。
甯卿在她身上掃視了一眼,面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隻淡淡說道:“不燙嗎?”
李思恬聞言,這才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燙的生疼,忙将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已經被燙的通紅,她連忙用衣袖遮掩住了。
“你,醒了啊。”她低聲說道。
甯卿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