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卿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他隻覺的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夢一樣。
在夢裡,他回到了家,不是京城的家,而是在楚湘的家。顧婉陪在他的身邊,她對他笑,笑的那麼甜蜜那麼溫馨,她說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他,但他問她的時候,她卻又怎麼都不肯說。于是他就一直問,但她就是一直不說。
最後甯卿沒了辦法,便打算随她去了,隻要她高興,怎麼着都成。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她的臉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于是他心慌了,想要抓住她,不讓她離去。但是奈何,他抓住的,隻是她的一抹身影。
一種心傷和心痛的感覺,瞬間向他襲來,他不能讓她離開,他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再後來,他就醒過來了。
睜開眼睛,眼前看到的,是粗灰麻布的帳頂,身上蓋的是冷硬的棉被。直到他起身後,看到外面李思恬忙碌的背影,他才有點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日遇刺,李襄在最後關頭,帶着他的女兒逃命,他帶走了她,但後來不知如何,竟然發生了意外。意外來的太突然,他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失去了意識。醒來之後,就已經在這裡了。
想來,是李思恬帶他來的。
他對李思恬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讨厭,在他眼裡,他隻是個人罷了,和他并沒有什麼關系。但是現在,是她救了他,多多少少的,他對她,心裡存了幾分感激。
“王爺,你,快吃些東西吧。”李思恬吞吞吐吐地說道。
之前他昏迷着的時候,她守在他的身邊,尚且能看着他安靜的臉說各種話。但現在。他正如她所想,真的醒過來了,她卻發現,當他那一雙幽深的眼睛注視着她的時候,她竟是連說話都困難了。
不過,他能醒來,她是高興的,是狂喜的。她總算不必再擔憂哪一天,這深山之中,真的隻剩下她一個人。
況且,他這般完美無瑕的人,要是就這麼死了,不管是誰,都會倍加惋惜。
甯卿沒有說話,往桌上放着的那一碗小米粥上看了一眼。
李思恬以為他心有疑慮,便解釋說道:“這個小木屋是我偶然找到的,以前來過,這裡住着一對老夫妻,看來是暫時搬走了。”
甯卿依然沒說話,也沒點頭。
李思恬見狀,大着膽子,端起那碗小米粥,送到了他的面前。
甯卿垂眸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先吃吧。”
“王爺大病初俞,還是您先用吧。”
甯卿不想與她多說什麼話,便要起身。但誰料,他才一起身,便覺的頭上又一陣眩暈傳來,眼前也是一黑。
李思恬看出了他的異樣,忙放下了碗,扶住了他:“王爺您身子還沒有好,還是不要随意起來了。”
再次躺下之後,甯卿才覺的那真眩暈的感覺輕了不少,眼前也恢複了一片清明。
他醒來之後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趕快離開這裡。
李襄死了,京城那邊現在肯定還沒得到信,外面必然一片混亂。在這種時候,他不能不在。但是他的傷,又的确讓他不能動身。
他一直平靜無波的心裡,頓時起了漣漪。不知道要在這裡留多久?原本說好的二月份就會回去的,難道不能及時趕回去了嗎?
一想到顧婉,甯卿便覺的心裡有些壓抑,又有些痛。他現在特别渴望見到她,希望有她陪在自己的身邊。
況且,李襄因公殉職的消息,必然很快就能傳到京城,到時候難保她不會知道。倘若她知道了,肯定要為他擔憂萬分。
如此一想,甯卿更是着急了起來,恨不得立馬回到她身邊,将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告訴她他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并且和她說,以後都不會再離開她了。
甯卿醒來之後,又在小木屋裡住了三天,傷勢才逐漸好轉,也能下床走動了。
他外出轉了一圈,發現這個位置尚且處于一片高地,要是出去的話,從這個地方往外走,倒是一條極好的路。
再加上以前李思恬來過這裡,對路途算是熟悉,有了小木屋做标記,即使大雪封山,她仍然可以依稀辨出方向。
甯卿已然決定要離開這裡了,并且他也有把握能夠走的出去。隻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繼續勘測地形,選出一條挖水渠的合适路線。
這種事情,于他而言,自然是一點都不難的。他的師父玄虛子雖然在有些事情上不着調,但真本事還是有不少的。尤其是在這方面,甯卿早已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因此,隻用了一天的功夫,他便選出了一條合适的路線。當日下午,他回去之後,便和李思恬說了,明天一早就動身離開這裡。
李思恬一聽這話,心裡仍然有些擔憂:“王爺的傷勢都好了嗎?”
甯卿“嗯”了一聲,便進屋去了。
要離開這裡,本該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但誰料,李思恬的心裡,竟是有些怅然若失。
這幾天的單獨相處,他雖然一直對她冷冷的,但于細微之中,她也能夠體會出他對她的照料,心裡也是暖暖的。
小木屋的生活雖然極其艱難,但也不至于過不下去。有的時候,李思恬就在幻想,如果一輩子都這樣過的話,如那對和善的老夫妻一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隻不過,這些話她隻能全都默默地藏在心裡。因為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甯卿進屋之後,李思恬也沒再說話,做好了飯,端了進去。
既然他說要走的話,那就走好了。不舍歸不舍,留戀歸留戀,但她始終要面對現實。
父親現在在哪裡?是不是已被妥善地安葬了?還有父親生前的東西,需要她回去整理,父親的願望,她也要幫着去實現。
所以,該是走的時候了。
第二日一早,她拉開小木屋的門,金色的陽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撲面迎接着她。
又是美好的一天,她微微一笑,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