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聞此言,忙哭哭啼啼地看向顧婉說道:“真不是我要來鬧的”,她說着這話,又指向那被打闆子的人說道,”是他,就是他,說是會給我二百兩銀子,隻讓我去春回堂門前哭一哭。”
“讓你去你就去了嗎?”顧婉沒好氣地說道。
讓她去哭她就哭,讓她去死她怎麼不去?
“小娘子,你可憐可憐我剛死了男人,家中已快沒米煮飯了,孩子又小,小娘子可憐可憐我。”婦人又聲淚俱下地說道,雙手抓着顧婉的裙邊。
顧婉往後退了一步,嫌棄地避開她。
就算這樣,這種不分對錯好壞的事情,她能做嗎?并且這話,她才不會相信。這個婦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之前又不是沒有領教過,真以為此時哭兩聲,說幾句自己可憐,是被逼無奈的就行了嗎?告訴她,沒這麼簡單。
“好”,顧婉又說道,“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說出幕後主使人是誰,之前你做過什麼,我都可以不追究。”
這婦人頂多是被人當槍使了罷了,要不然的話,她能成什麼事?還是要先揪出她的幕後主使人才是正經。
婦人一聽她說好,本來挺高興的,她知道,這回的事能否順利解決的關鍵,就在這小娘子身上。然而一聽她後面的話,她的心便冷了。
幕後主使人,她哪裡知道幕後主使人是誰?當初來找她的,也就是剛才之人罷了,其餘的,她不知道啊。
“小娘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就是他,全都是他去和我說的,其他的,我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婦人指着那人又說道。
顧婉見狀,心下也明白,這婦人這句話,不太可能是假的。
她此時正在拼盡全力地想要讨好她,自然是會把她想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她。那真正的幕後主使之人,隻要稍微有點腦子,隻怕都不會自己親自去。
問這婦人問不出來,顧婉轉頭看了坐在堂上的李毅一眼。
李毅會意,又是“啪”的一聲一拍驚堂木,看向地上跪着的衆人說道:“本官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誰先說出幕後主使人是誰,第一個放他走。”
地上跪着的幾人早已有害怕的澀澀發抖的,但是誰也不敢先開口。
李毅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視了一圈,随即說道:“不說是吧?不說以為本大人就沒辦法了?”
地上一個身形瘦小的人聽他這話,越發地顫抖了起來。那上百種刑具,光是聽聽,就能把他吓得個半死,更别說親自試上一試了。
他心中正自害怕,突然又聽縣太爺說道:“本官也不用刑具,用刑具太不文雅,要不這樣吧,把你們幾人綁了,往菜市場一放,我就還不信了,這偌大的城裡,會沒有一個人認得你們的?”
顧婉聽他這話,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個辦法,兵不皿刃,卻又一準能成,着實好的很。
地上跪着的幾人一聽,心中更是慌了,如果真要那樣的話,就算他們不說,隻怕很快的,指使他們的人就會被找出來了吧。
都現在這個時候了,哪裡還管的着那些有的沒的啊?打砸春回堂,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是他們一來沒錢疏通,二來很明顯,縣太爺是向着這小娘子的,要是他們此時再不好好配合的話,輕則被痛打一頓,重則被關在牢裡一輩子都是可能的。他們還年輕,有家有室的要養活,可不能吃一輩子牢飯。
“大老爺,大老爺,小的招,小的招。”那身形瘦小的人再也受不住這等折磨了,“咚咚”地在地上磕頭。
堂上的李毅聽聞此言,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問道:“你有什麼好招的?”
這人正要說話,突然感覺旁邊向他射來一道淩厲的目光。
“良子哥,不能不招了,都這個時候了,就算是掌櫃的在,也肯定不會保我們的。”
掌櫃的是什麼樣的人,跟着他這麼幾年了,他多少也知道。像現在這等情況,他自然會是先保全了自己。而他們幾人,隻怕要被說成是自己故意去尋事的了。
這瘦小的男子說罷,又擡頭看向堂上的縣太爺,接着說道:“大老爺,小的是同方堂的夥計,名叫糊塗,與這婦人一同去春回堂鬧事,是我們掌櫃的讓去的。”
顧婉聽他如此說,仔細地想了想,同方堂,她好像并沒有聽說過,不過聽名字,應該也是一個醫館。難道這事兒,是同行故意陷害?
“同方堂的掌櫃是誰?”李毅又問道。
招了,總算是有人招了,他心裡既是輕松,卻又有些不舍的感覺。招了之後,案子也就結了吧,結了案子,這小娘子,可不就要走了?
這小娘子,他是越看越喜歡,這性子,對他的胃口。
“是,是董順。”那個叫糊塗的小夥計說道。
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這麼多了,還是先保全自己要緊。
董順,這個名字,顧婉沒有聽說過,不過這又有什麼關系?但凡是與她為難的人,她勢必都要去讨要回來。
“速速捉拿董順!”李毅大聲說道。
他話音剛落,自有衙役領命出去。
那個叫良子的人此時也不說話了,都已經成這樣了,接下來的,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程小娘子,這下可審出來了,隻等着那董順被帶來,這案子也就結了,本官自然會給春回堂和程小娘子你一個滿意的交代。”李毅笑呵呵地看向顧婉說道。
顧婉微微一笑,起身微微屈身,行了個便禮,說道:“如此有勞大人了。”
“不,不勞,不勞,這是本官分内的事嘛。”李毅又忙說道。
這小娘子,能屈能伸,果然是個極不一般的。
顧婉就在這裡等着,并沒有先回去,等了沒一會兒,便見有衙役進來說那董順已經被帶來了。
“帶上來!”李毅一聲大喝,随後便有兩個衙役,一左一右地押着一個人進來,将他按倒在地跪下。
顧婉這才看清這人的模樣,四十多歲的樣子,蓄着短須,身形微胖,垂着眼睛,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太清楚。
“董順,你可知罪!”李毅大聲問道。
董順自從進來之後,便一直低着頭,但是此時一聽縣太爺如此問,猛地擡起頭,說道:“大人,小民不知有何罪。”
顧婉瞪眼看他,又是個嘴硬的。
但是就算再嘴硬,她也一定要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你指使你鋪子裡的夥計買通婦人胡氏,讓她在春回堂門口哭喪,又讓夥計趁機鬧事,打砸了春回堂,你說,可有此事?”李毅大聲問道。
但是董順卻搖了搖頭,一副十分震驚的樣子回道:“這,這,大人,這事小民并不知情啊。”
李毅聞言,微微皺了眉頭,又接着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本大人冤枉你了?”
董順忙搖頭:“小民不敢,隻是這件事情,小民是真的并不知情。”
他說着這話,又突然指着跪在地上的幾個夥計說道:“是了,一定是他們自作主張,一定是他們造的謠,事情敗露了,便把這責任推給我。大人,您可一定要明查啊!”
由于顧婉所在的位置離那個叫糊塗的小夥計很近,所以能發現,當聽到董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
他就知道,事情一旦敗露,掌櫃的自然不會承認,一定會将事情全都推到他們身上。他就說吧,給這樣的人賣命,值得嗎?
顧婉再仔細看那叫良子的夥計,見他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痛色。
當初都說的好好的,這事情安全的很,不會失敗,倘若真的失敗了,隻要他們同心協力,拒不承認,隻說是為這婦人出氣,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
誰料,真到了這一步了,竟然什麼都變了。
虧他剛才還在死命維護他!虧他剛才還為了他挨了二十大闆!這值得嗎?
此時顧婉心裡也想問,這真的值得嗎?
就這種人,值得對他維護至此嗎?
顧婉起身,走到他面前。
盯着他看了一瞬,忽然問道:“你是個大夫?”
董順聞言點頭,眼前的這小娘子,莫不就是春回堂的那個什麼神醫?
就這小娘皮,也敢自稱是大夫?
如果這不是公堂的話,董順覺的他必定要好好地嘲笑她一番,這小娘皮,也未免太不自量力。
然而,他心中正想着,突然又聽顧婉說道:“你配說自己是個大夫嗎?你配嗎?”
顧婉挑眉,一副輕蔑的樣子看着他。
董順不由得一愣,她這是何意?
“大夫是救死扶傷的,你自己問問你的心,你配嗎?”顧婉又挑眉問道。
她本來以為見着這人,她會很生氣,恨不得将他痛打一頓的,但是這會兒真見了,她發現她現在隻有鄙視,絕對的鄙視。
這人,心兇狹窄,心懷鬼胎,他何以配做一個大夫?
董順皺眉,說道:“小娘子,何以咄咄逼人?”
“因為”,顧婉看着他,慢慢的,幾乎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笑着看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