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情,就算模模糊糊有了個概念,可完全清楚結果的時候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初到茶館,柳池便知道這對姐妹的來曆不簡單,在後來大緻清楚了具體的情勢之後,他依舊沒往那些方面去想!當眼下活生生的現實擺在眼前,他卻有些不敢接受了!
長生園是什麼?在大齊皇帝的眼裡,這無疑是他肉裡的一根骨刺。長生園當初被滅并非什麼隐秘,無論在江湖還是廟堂的眼中,這都是大齊皇帝下得極好的一步棋。
長生園被滅,天下武夫終于有了出頭的日子。而在廟堂之上的那群腐儒眼裡,天下間少了長生園與麒麟軍兩座壓在他們心口的大山,他們終于可以揚眉吐氣大展拳腳了。
大齊皇帝用來制衡長生園的不正是他柳家的麒麟軍麼?為何長生園後人與柳家并無仇怨,反而惺惺相惜!
他沒再追問葉清,在知道自己想要的結果之後便離開了。有這些便已經夠了,不管柳家願不願意趟這趟渾水,他已在不知不覺中深陷泥潭不可自拔。眼下,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以後該怎麼辦!
想要把這對姐妹拴在身邊,或者說把某個人拴住,唯一的辦法就是平平淡淡的做一個小老百姓,與世無争。他有些後悔自己先前的張揚,自己越加張揚彙集的目光也就越多,屆時想不暴露都不可能。
狐飄飄多多少少已經起疑,第一是他自己的身份,第二則是藍衣侍女和葉彤的關系。對于狐飄飄這種女子,柳池打心眼裡是畏懼的,因為這種女人可以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而柳池至今對她的目的一無所知。
狐飄飄是一方面,璞王曹景絢才是真正的大麻煩。對于曹景絢的手段柳池雖不恥,可也承認這幾乎是最好的辦法。先在詩會把自己捧得下不來台,然後以柳家的身份來威逼利誘,若是那些還在乎功名利祿之人,必然再找不到其他的出路。好在他對功名利祿看得很淡,倒是沒有太大的缺點。
不過眼下曹景絢已經迫不及待,許婉柔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必須要給曹景絢一個明确的态度,才能擺脫曹景絢的糾纏!可曹景絢的态度該怎麼給,這還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而對于狐飄飄身邊那個藍衣侍女,其實他倒不怎麼擔心。這侍女的來曆雖然古怪,且目的也不明确,但柳池卻從午間的場面猜出了些東西。藍衣侍女對葉彤并無殺心,或者說葉彤身上有什麼讓她很在意的東西,在沒得到那件東西之前,她輕易不會下死手。
聯合葉家姐妹的身份和白無瑕跟他說過的話,柳池隐約清楚了藍衣侍女要的是什麼。這東西或許已經不在葉彤身上,所以葉彤才敢去赴約。
來到葉彤的房間,柳池并沒有避諱的打算,在地上随意墊了張草席便修煉起來。藍衣侍女要的東西很可能是太虛經,他已經深刻認識到自身的缺陷。想要茶館的平衡不被打破,光是做個默默無聞的說書先生是遠遠不夠的。
盤膝坐下,他心裡前所未有的平靜,就好像以前為了給某個人買一條項鍊,毫無怨言的熬了整整一個月。隻要結果是喜人的,再苦再累他都不會抱怨。
太虛經久違的氣感終于來了,他照着太虛經的方法靜靜的修煉着,可臨了的臨門一腳他卻感覺自己怎樣邁不出去。氣感有了,怎麼做他也知道,可為何卻依舊不能引真氣入體?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疑惑的睜開眼,周圍一片漆黑。他隐約看見前方閃過兩顆烏溜溜的珍珠,在他睜開眼的一瞬便又消失。
“醒了,好些了麼?”柳池掏出火折點亮油燈。
燈火下,葉彤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得有些難看。随着燈火的跳動,她終于微微睜開雙眼,輕聲說了句“不礙事!”
“餓了吧,我去拿些吃的上來!”柳池說着便輕手輕腳的下樓去了。
晚間吃飯的時候,他就給葉彤炖了些補品,隻是當時葉彤睡了柳池也就沒叫醒她。飯菜都還在鍋裡熱着,倒是沒費什麼勁,不一會他便端着碗碟上樓來。
葉彤見他進來,想要支起身子自己應付,柳池扶了一把才讓她側身躺着。不過當她想自己動手時,柳池卻沒再答應。
她就那樣側身躺着,柳池喂一口她便吃一口,柳池沒說話,她也沉默着沒說話。吃完飯,她又悄悄的躺下了,因為她确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的柳池。
收拾好碗碟回來,柳池見她已經睡下,終于放心了一些,又開始修煉太虛經來。他才盤膝坐下沒多久,黑夜便又亮起兩顆幽暗的珍珠,撲閃撲閃!
次日一早,柳池早早給葉彤換了藥,才張羅起茶館的其他事來。就這個時候開業,柳池可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可他明白物極必反的道理,若是久久沒有開業楚州這幫書生以訛傳訛,反倒是适得其反。所以他還是開着小門,跟來訪的書生一一解釋清楚。
不過才開門沒多久,書生沒等來,倒是等來了幾個他極為不想見到的人!小門之外,璞王曹景絢換了身錦繡籃袍,帶着代信丞與許婉柔一齊登門。
“柳公子這茶館可是少見的雅緻,前日本王就想拜訪,但怕打擾了公子與範大人商定治蝗籌案。昨日又因俗務纏身,才讓婉柔前來。今日總算是能抽空前來拜訪,還請柳公子見諒則個!”曹景絢笑道。
柳池打開大門,将這三人迎進門,才客套道:“殿下說笑了,在下這茶館破敗,喜得殿下光臨實屬蓬荜生輝。殿下請稍等片刻,待我去準備些茶水!”
不一會,柳池将茶泡好端上來,給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才道:“璞王殿下,代大人,許姑娘慢用,小店寒酸倒是沒有什麼可以招待三位。”
曹景絢道了聲無妨,想要邀柳池坐下,話在口裡又被柳池堵了回去:“三位慢用,這詩會才回來便忙到今日,茶館裡缺了不少物事,昨日托許姑娘替在下采買倒是唐突了姑娘。不過這茶館算是小子的身家性命,一日不開小子可要餓肚子,還請三位見諒,小子先去市集采買一番,也好招待三位!”
他這話的弦外之音十分清晰,就是你這三尊大神小店供不起,至于其他的也都是借口了。
曹景絢涵養不錯,沒在意他打哈哈的借口,抿了口茶水接道:“柳公子哪裡話,本王雖貴為皇親卻也吃過不少苦頭,你這茶雖一般,好在泡茶的涵養功夫都不錯,正合本王口味!”
柳池老早知道是這種結果,他泡茶哪有什麼涵養功夫,隻是水沒燒開泡出來倒也方便入口。他回過頭來道:“也好,既然殿下喜歡,小子也隻能暫時以粗茶招待了!”
“無妨!”曹景絢擡頭看了眼站在旁邊遲遲不肯入座的柳池,接着道:“公子才學當真少見,就算幾杯清茶隻要能有公子作陪,以詩詞配清茶倒也是件雅事。”
“殿下見笑,幾首庸俗短句登不得大雅之堂。”他客套一句,端起茶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才施然坐下,“不知殿下今日拜訪所為何時?”
柳池打算開門見山,反正他心裡早已有了決斷,不打算再磨磨唧唧下去。
曹景絢三人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套,一時間三人都沒反應過來。半晌,曹景絢才道:“也沒什麼大事,不過許姑娘在詩會目睹公子的風采,心裡仰慕得緊。昨兒她一人前來,正巧公子有事離開。今兒還想再來,隻是臉皮有些薄,便拖了本王與代大人一起來了!”
若論臉皮厚薄,柳池心知肚明。不過既然曹景絢這麼說了,他也隻能借坡下驢道:“昨兒确實有點小事耽擱了,倒是唐突了許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許婉柔面不改色盈盈一禮,眼底卻閃過一絲陰冷。曹景絢才道:“柳公子詩會當日風采何等耀眼,恰巧許姑娘無比仰慕,公子怎滴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待公子與許姑娘修好,傳出去又是一樁才子佳人的美談!”
柳池明白曹景絢的意思,許婉柔說白了隻是他試探自己的一個借口,自己要是受了也正好趁了他的心意,若是不受沒準後面還不知道有什麼樣的手段。
他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才道:“殿下說笑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許姑娘這般絕色美人?可殿下你也知道,當日詩會那首青玉案不是無故而來,小子也隻是想借它來表明心迹。若是此刻再添柳姑娘這麼一出,被外人知道豈不是要說小子朝三暮四了。況且許姑娘錦衣玉食慣了,突然間跟着我吃糠咽菜難免有些不習慣。殿下若要許小子其他好處,擇生必坦然受之,唯獨許姑娘這份深情小子無力應承!”
曹景絢聞言,舉眉望向許婉柔,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