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不會因為誰的祈禱就會青眼,楚州的雨下得越加洶湧,湧進楚州的難民絲毫沒有減少的趨勢。盡管如此,身為一方知府的李存元此刻卻不再那麼擔憂。
知府衙門,李存元代信丞二人望着天空漸漸淋漓的雨水,一顆心終于是落了下來。代信丞道:“雨水終于是小了些,看樣子明日就會放晴,老天爺雖然心狠,終是給你我留了幾分顔面!”
“不是老天爺給你我的顔面,楚州水患哪年不是怨聲載道。今年這雨來得毫無防備,要不是幸得柳池獻策,你我一陣手忙腳亂,楚州還不知亂成什麼樣子!”李存元感歎道。
“沒想到楚州還有這樣的人才,怎麼未曾聽聞。這位柳公子心思細膩,一環一扣拿捏得恰到好處,單說那籌案,稍作調整放之各地而皆準,這樣的人物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改日定要上門拜訪!”代信丞撫着胡須,面露紅光。
“着實少見,那日犬子帶我去拜訪,也讓我吃了一驚。這位柳池公子也就十六七歲,沒想到卻見識非凡。代兄不知,他那籌案還是看到楚州大雨,臨時起意,花了一天一夜寫出來的,為此他還染上了風寒。也不知道周邊各郡縣如何,早點知曉情況,也好放下心來,前去探望一番才是!”李存元擔憂道。
“急人自有天相,李兄莫急,想必這會兒渚平也快到了!”正說着,院外一人披蓑戴笠冒着大雨匆匆跑進來,正是李顧李渚平。
“渚平,周邊郡縣情況如何?”沒等李顧脫下鬥笠,李存元便着急問道。
李顧喘着粗氣道:“不太樂觀,沿江九縣淩淮災情最重,大半個縣城都被大水沖走了!其他八縣同樣有不小的損失,好在補救及時,讓舍了入海口的巴城及時放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那災民呢?”
“這倒是還好!保住了大半糧食,少見災民作亂,後續隻要各縣依令施行,善後應該問題不大!”
“這就好!代兄,你我這心可算是放下來了,這事還多虧了柳池柳公子!他那治水之策頗有效用,要是将此策上書與聖上,大齊各地哪還怕什麼水患。”李存元愁了幾條的臉色終于浮出笑容。
“李兄想舉薦就直說嘛!聽渚平說此子還擅詩詞之道,文章定是不差的,下次恩科定能大放異彩,有此佐才确是楚州之幸!”代信丞也笑道。
“父親,怕是不妥!柳兄弟并非楚州人士。”李顧突然插嘴道。
“哦?他是哪裡人?”
“不知父親可還記得前些日子來家裡做客的秦世妹?”
“你說的是你秦世叔的丫頭?”李存元倒還記得清楚。
“正是!秦世妹來楚州乃是為了避婚而來,要不是秦世妹認得柳兄弟,孩兒也不曾識得他的來曆!”
李存元皺着眉頭,呢喃道:“姓柳,秦家閨女又熟識,難不成他是……”
“正是,他就是柳老将軍的孫子,柳家三少爺!”李顧道。
李存元突然遲疑了,片刻才道:“幸得渚平你提醒得及時,那籌案我早就整理好正準備送往禦京城。如今他這身份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一旁的代信丞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故作疑惑道。
“壽州柳家代兄不會不知吧!柳家世代将門,若是突然出了個文治卿相,反倒是觸了忌諱。”李存元一臉失落。
“這倒是!”代信丞應和道。
“但也不能虧了人家,渚平你先代為父去看望一下柳池,待天放晴為父再親自上門道謝!”
……
一病醒來,柳池突然覺得全世界都精彩了,恨不得燒高香供着葉彤,甚至她全家都行。
得益于那些金色的怪異符文,他去閻王殿逛了一圈又回來。命是保住了,可他身子還是很虛,隻有在床上躺着哪兒也去不了。
據葉彤所言,那些金色的符文叫太虛經,是一門極為高深的修武功法。有了神功秘籍,但他卻躺在床上一籌莫展,他雖然是受過高等教育出身的高材生,對這種古怪的文字卻十分頭疼。
“虧得你那麼聰明,連幾個穴位都記不住!”對于葉彤的鄙夷,他也隻能視而不見。他又不是什麼醫學專業出身,會這個就有鬼了。
近來幾天,柳池把自己關在房裡,想要徹底弄懂那些怪異的文字,似乎外面的大雨跟他完全沒有任何關系。晚間才會抽出一兩個時辰來教導景淳。
雨水漸漸淡去,李家兄妹經常來訪,還帶了許多補身子的藥材。就在柳池弄懂了太虛經全篇,準備重開茶館的時候,一個突然到來的老人讓茶館氣氛緊張起來。
“我說這位老爺爺,你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張口閉口就要把我帶走,我欠你錢财還是禍害了你家孫女?”柳池不耐煩了,他剛理解了太虛經,重開茶館也隻是為了生計,沒想到卻來了個煩人的老頭。柳池也明白這事遲早會躲不過,可要他現在去面對那個他毛都不認識的一大家子,他确實沒什麼頭緒。
“少爺,别任性了,跟我回去!”陳九玄面無表情,說話卻不容反駁。
柳池索性懶得理他,湊到葉彤的櫃台前,輕聲道:“小彤,把他丢進江裡怎麼樣?”
葉彤悠悠白了柳池一眼,道:“我打不過他!”
“是一流高手?”
“恐怕不止!”
“啥!姓白的那小白臉不是說高手就分一二三流麼?怎麼還有比一流還厲害的?”柳池道。
陳九玄沒理會他二人,直勾勾看着葉彤道:“你家夫人可在,老朽有幾句話要和夫人商量一番!”
不待葉彤回答,門口匆匆來了兩頂官轎,李家兄妹率先破門而入。
“柳兄弟,身子可好些了沒?家父今日來訪,你可得好生備些酒菜招待才是!”李顧說着,李存元便已經走進茶館,在他身側,還有個留着半截胡須的幹瘦老頭。二人俱是穿着一身便服,這會兒倒是沒什麼官威。
沒理那姓陳的老頭,柳池連上前招呼道:“李大人光臨寒舍,小子失禮了!”他看向李存元身旁的代信丞。
李存元滿臉堆着笑意介紹道:“這位是同知州代信丞代大人,柳世侄不必客氣,身子可好些了?”
“原來是代大人,勞大人記挂,小子并無大礙!”幾人略微客套寒暄一番,柳池才招待他們到窗邊的位置坐下。陳九玄見有人來了,而且來的還是楚州的兩個大人物,才微微收了心思找了張茶桌自顧自的喝着茶水。
“柳世侄不必見外,今次若是沒有你那治水防水的籌案,楚州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說話的卻是同知州代信丞。聽得他這話,一旁的陳九玄有些坐不住了,好在他年紀大了養氣功夫十足,喝了杯茶水才把心裡的疑惑壓下去,豎着耳朵聽着。
“代大人見笑,小子也隻是看不得到處怨聲載道,哀民遍野!能有些用處就行。”當了小半輩子的孤兒,其中艱辛隻有他心裡明白,他自然見不得災民流離失所。
“世侄不必謙虛,你那籌案計算頗為詳細,一兵一民皆算得一清二楚,對突然發生的情況也所料甚詳,提早預防了諸多隐患。若非這籌案,我和代兄都手足無措,若是依我們之前那一套,都不知眼下楚州亂成個什麼樣子!”李存元這話說得懇切,俱是沒有一句浮誇。
然而柳池卻明白,今次如果是由他來做,結果還要比這二人處理的還要好上許多。單說這雨後防疫,近兩日天剛放晴這二人就逐漸撤了官兵,卻不知此時卻正是瘟疫誘發的絕佳時機。柳池道:“李大人,代大人,雖說雨季已過,眼下濕熱交加,卻也正是疫病誘發的絕佳時機,二位大人萬不可疏忽大意,以免功虧一篑!”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世侄此番到楚州一趟,卻是楚州萬民之福!”李存元滿臉笑容,并不把他這話放在眼裡。
柳池白了眼李顧,惹得李懷香吐着舌頭。他心裡明白李存元的想法,奈何人言微輕,隻得在心裡無奈苦笑。
時值午間,自打李存元幾人到來柳池就打消了說書的打算,陪着這幾人閑話。
隻聽李存元恭維道:“世侄當真是博學多才,今日一見才知渚平往日全非虛言,若不是世侄有婚約在身,老夫當下就想把女兒許配給世侄了!”
“誰才嫁給他這負心漢,盡惹秦妹妹傷心!”李懷香話雖如此,心裡對柳池的才學卻是十分認可的。
卻在此時,茶館響起一陣匆匆的敲門聲,緊接着一個兵士匆匆跑進茶館。
“報告大人,城西,城北兩處難民營發現多人流感,疑是瘟疫!”
李存元代信丞聞言臉色鐵青,上一分鐘他二人還對此事信誓旦旦,沒想到這會便出了狀況。
“速去看看!”李存元起身欲走,又回頭道:“是我疏忽了,不知世侄身子如何,可否随老夫一同前往!”他此時亦想起了柳池剛才的囑咐。
“也好!”柳池心裡着急的同時,對這兩人的辦事能力還真不放心。
一行人匆匆離去,僅留下葉彤和枯坐着喝茶的陳九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