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唱詩還是奪旗,缺了那幾抹動人的風景,就再沒什麼味道,而本身該作為風景供人觀看的柳池白無瑕,一個沒有參與,另一個卻草草了事。書生那邊唱詩也出了幾首佳作,但僅也是中庸,算不得出彩。而武夫那邊,除了作為壓軸而上的狐飄飄,整個龍舟奪旗便再沒什麼亮點。
狐飄飄那一抹紅影自旗杆上飄然而下,耀眼奪目,面對白無瑕,柳池不知該說些什麼。反倒是白無瑕豁達道:“擇生你也不用自責,飄飄本來就是那個樣子,就像朵懸崖邊的花兒,可遠觀不可亵玩,若真要去采反而傷了自己。”
“我倒是無所謂,隻是看你這模樣于心不忍而已,酒雖沒喝過你,但這話你得聽才行。人活一世,能有幾人中意的女子,若是喜歡就不該畏首畏尾!”柳池安慰道。
白無瑕瞥了眼柳池,見他氣定神閑便沒在接話。
唱詩奪旗之後,天色已晚,江上已有不少畫舫挂着燈盞相繼離去,江上排起一條長長的火龍。璞王和範希正等人在樓下招待了許久,才有一群婢女自一樓上來,開始準備二樓的酒席。
不多時,曹景絢範希正等人才徐徐登樓。二樓的位置不多,也就二十來桌,登舫的試官與學生文武各半,約摸兩三百人。侍女們已在前方搭起一座舞台,不少人已經拼桌落座。
上二樓的熟人不多,也就楚州衙門那幾位官員和璞王範希正等人。讓柳池意想不到的,卻是秦韶。
二樓多是熟稔的幾個書生武夫同坐一桌,秦韶剛上樓便看到柳池等人,也就湊了過來。因為對柳家不熟,柳池問了聲好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十舫二樓,具體的考評還得看諸位試官的态度,之前過當的情況,也都會在二樓一一點評,有幸者才可上十舫三樓。說白了,十舫二樓也就是個書生武夫與文官武将拉進關系的渾濁宴席,被捧得高的書生武夫,若是沒點真本事定會被重重摔下來。所以對于十舫二樓,就算之前準備得再充足的書生武夫,遇到的考驗也在所難免。
柳池這桌,加上秦韶後來又補充了幾個書生,他都未曾見過,新來的幾人各自介紹一番,飲了杯果酒當作認識。可當衆人知道柳池便是那詩會首唱名的柳擇生時,各自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無他,作為外地來的仕子書生,多是有些挑戰的心态,這會兒遇見東道多少有些興緻昂揚。
二樓的宴席要雅緻得多,先是璞王曹景絢登台寒暄客套一番,幾個舞姬便開始登台獻唱,接着才是各舫做主的試官登台點評。
雖見過太多的舞步樂曲,可對于這些舞姬曼妙舞姿柳池也覺得賞心悅目,這種來自骨子裡的古典舞曲是他從未見識過的。一曲唱罷,才有文舫的試官登台點評。
對于詩會的前三舫來說,雖僅是作為詩會篩選人才的方式,可當中也出了不少佳作。所以每一舫的試官都會登台點評,選出不少佳作供衆人鑒賞。
柳池一看這場面便知不妙,他之前不少詩句對句都是難得一見的佳作,這會兒沒準又要大出風頭。果其不然,台上的試官沒說幾句,拿出來的第一句對句便是他那落筆驚風雨,談笑定乾坤!
柳池不說話,拎着杯酒獨自望着窗外。這就好比本來是來看戲的,卻成了别人看的對象。
好在前三舫出題不難,佳作也甚少,除了柳池那句談笑定乾坤外,他還中了句有杏不須梅。而難得的是白無瑕那句鴻是江邊鳥也被拿來說事。
試官品評詩句,每一句都會點出作題之人。台下衆人每每有佳句被點評,皆是一副趾高氣昂的風流氣度。柳池頭三舫評了兩句,便惹得同桌衆人側目,秦韶更是一臉不可思議的好奇。
而至于第四舫的謎舫,試官們則會針對之前所出謎題進行一番解釋。柳池才知道他那一半兒存在什麼地方。大齊文字與那個世界有諸多不同,兒字的寫法當是頭頂為臼,底下為兒。他一時間的思維定式,竟沒猜出這個簡單的謎題。而第五舫的對舫,畫風突然就變了。
登台點評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之前柳池便已認識的曲江舟。此人登台,懷中卻抱着一架古琴。白無瑕之前便已說過,曲江舟出自缺月樓,一手采蓮曲更是名冠天下。
果其不然,曲江舟抱琴登台,隻客套幾句便先盤膝撫琴。他的琴聲,宛如幽泉自山澗叮當流出,彙成一泓碧玉般的深潭,水潭裡蕩起一層層細碎的漣漪,琴聲層層入耳,怡然甯靜。
一曲作罷,整個畫舫二樓落針可聞。良久之後,居中一桌的璞王曹景絢才起身道:“不愧是缺月樓曲先生,琴甲已入前三,詩才更是世間少有!”
曲江舟略微客套也沒反駁,卻道:“微末之技不足挂齒,今兒在下可是有諸多佳句與衆位分享!”
說着,曲江舟便已拿出對句開始品評。對舫不同于前三舫,所有的對句都是很有針對,出彩的可不止一兩句那麼簡單。
接連評了四五句,曲江舟才道:“接下來這句雖是有些輕浮,可作為江湖中人也當有這種灑脫氣度。出句是嘗因酒醉鞭名馬,而對的卻是唯恐情多誤美人。對句雖輕浮,可作為武舫第一的白無瑕來說,當有此風采!”
白無瑕略微起身,躬身示意。曲江舟又接着道:“接下來的兩句,皆是一人所出,俱是文采斐然。不過這倒不算什麼,此人在對舫還留了一題,在下苦思無解,還請諸位費一番心思,解下此題!”
說着,他揚聲道:“煙鎖池塘柳,此句不僅蘊含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數,還藏着這出題之人的名字,諸位可猜得出此人是誰?”
台下衆人沉眉苦思,一些想着這煙鎖池塘柳的對句,一些卻想着這出題之人是誰?範希正坐在居中一桌,沉眉片刻突然看向窗邊柳池的位置,微微搖着頭不知想着什麼。
台下卻已有仕子道:“可是那首唱名的柳池柳擇生?”
曲江舟點頭笑道:“這位公子高才,不知公子可有對句?”那應答的仕子一臉尴尬,其實已有不少人猜出這出句之人,隻是苦無對句沒有開口。
曲江舟道:“先前我出了兩句,這位柳公子對的工整大氣,諸位可細品一番。“汲來江水釀新酒,柳公子對‘飲盡浮生悼古人’,吞得進兇中雲夢,方可對古人言詩,柳公子對‘放不開眼底乾坤,何須登斯樓把酒’,不知諸位覺得如何?”
他說完,笑意盈盈看着台下諸人。衆人品着這兩句對句,不時點頭稱贊,俱是無人覺得有其他問題。
良久,曲江舟才道:“柳公子也在,不如請他與我等解一下那句絕聯,想必諸位也都好奇得緊。”
“甚好!”想了許久,衆人都沒個答案,皆對曲江舟此舉頗為贊同。
“煙鎖池塘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