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尚書右丞奚府内。
“咕~咕~”熟悉的鴿子叫聲在奚府一角響了幾聲,閨房内桃木圓桌前坐着一位妙齡女子,精緻的臉龐上帶着一股文雅脫俗的高貴氣質,仿佛是來自詩歌裡面的窈窕淑女一般。
她是尚書右丞的閨女,奚瑤,舉止娴雅,才華橫溢,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
她兩眼充滿着愛意的目光,久久盯着圓桌上那張小紙條。
上面寫着:萬裡之遙白羽牽,天涯相隔青絲連,雙眸睜閉刹那間,相思苦若嚼黃連――義雲天。
這是她朝思暮想的信中情人義雲天的回信,自從心愛的白鴿被他救了之後,便開始書信往來。
久而久之,她不禁被他的才華打動,更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
現在如約而至,即将要在七夕節相會,這種緊張又興奮的感覺讓她昨夜幾乎無法入眠。
少女的春心開始蕩漾,多情的郎兒即将會見。
她把紙條上那首詩念了千遍百遍,字字扣心,句句含情。
自從他深深的進入她的心裡之後,朝思暮想,每日就期盼着他的回信。
現在白鴿捎信回來,她才感覺到生命存在的意義。
女兒有情,郎兒有意,就等到七夕那天,便約定今生,不離不棄,相守到老。
“你看,又在想你的如意郎君了吧。
”門口一個清麗的聲音傳來。
奚瑤回過神來,擡頭望去,見是公主,趕緊行禮拜道:“參見一甯公主,有失遠迎,還請贖罪。
”
一甯公主衣着華麗,一副精美的金色頭冠讓人一看就顯得地位不同。
她那雙玲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充滿靈氣。
特别是那雙小嘴,薄薄的紅唇,一看就是個巧言善辯的主。
“快起來,說多少次啦,除非在我父皇和母後面前你才需要行禮。
”接着,連蹦帶跳的,拉着奚瑤的手坐在圓桌前,眨眨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又道:“怎樣啦,找到白鴿了嗎?
都快一個月了,還沒跟你他聯系上嗎?
”
奚瑤稍微用力的握着一甯公主的細手,面露喜色,使勁的點頭道:“找到了找到了,他也回信了。
”說完,眼睛轉向桌上那張小紙條。
一甯公主淘氣的一笑,心靈手快的拿起小紙條,認認真真的讀着上面的詩句,假裝思索的鑒賞一番,道:“好詩呀,他肯定是個大大大大才子,嘻嘻,可是怎樣都比不上我們的小瑤瑤。
”
奚瑤羞羞的輕咬貝齒,白淨的臉上暈開了一點粉紅色,輕聲道:“我怎敢跟他相比呢。
”說完,羞羞的埋下了頭,都不好意思和公主對視了。
一甯公主問道:“可是你連他名字和身份都不知道,萬一是個寒門子弟,奚右丞不會讓你嫁給他的。
”
奚瑤聽公主這一說,一下變得緊張起來,沉思了片刻後道:“隻要他願意,哪怕被父親大人趕出家門,我也願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
“本公主肯定不會讓你浪迹天涯的,到時我叫父皇給他封個大官不就行了嘛,嘻嘻。
”一甯公主邊說邊用雙手劃了很大的一個圓圈。
奚瑤感動得眼泛清淚,點頭道:“多謝公主,依他才華,肯定是雲才榜上的才人,今年的雲才榜他如果能進入前三,到時公主請皇上給他封官,那也是有柄可提。
”
“嗯嗯,你倆寫了那麼多詩,我一猜他就是雲才榜上的才人。
”一甯公主道。
“那公主今晚就在府裡用膳嗎?
父親大人要是知道你來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
“不行呐,母後找我有事呢,我是路過你府上順便就進來看看你。
”說着,眼珠子滑溜的轉向門口,又道:“那群死太監現在還在門口等着呢,嘻嘻。
”
兩人會意的捂着小嘴偷笑,看來那群太監平時肯定少不了被公主整蠱。
“好啦,白鴿找到了,你也跟他聯系上了,我也不用再替你擔心了,我得趕緊回去,不能讓母後等得太久。
”一甯公主說完就起身離去,奚瑤送到門口依依惜别後,也回閨房去了。
她跟一甯公主年齡相仿,與其說兩人從小就相識,倒不如說是她父親奚右丞故意安排的。
奚右丞個子不高,小眼睛薄嘴皮,嘴角兩撇蝌蚪型的八字胡最有特點,一看就是個阿谀奉承的人。
他監管尚書省兵、刑、工三部,權利甚大,在朝中地位很高。
他故意将府邸設在京都西大街,靠近皇宮西側,因為這是皇宮内的皇子皇孫最喜歡偷跑出宮的地方。
每當有皇族子女偷跑出宮玩的時候,他就安排自己的子女帶着宮裡所沒有的玩具拿到宮牆旁邊,吸引皇子的注意,然後跟他們玩成一片,建立起深厚的童年友誼。
人,對于自己的發小都是有很深厚的感情以及信任的,這樣,以後等皇族兒女長大了,自然就能夠關照到奚家了。
就像剛剛公主說要給奚瑤的信中情人向皇上求官一樣,都不需要她主動開口,一甯公主就主動提出來了。
奚瑤就是在這樣的安排下,從小與一甯公主相識,但她并不知道這是父親的安排。
她與一甯公主幾乎是無話不談,俨然就像親姐妹一般。
一甯公主回到皇宮,來到福甯宮給母後請安。
尹皇後身為一國之母,對于其他皇子公主,她都是按照國禮章法來對待,唯獨對這個一甯公主十分溺愛,不管她如何調皮搗蛋,從來都不會責罰她。
這也許跟尹皇後年輕時的經曆有關,當年她也是個性情活潑,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跟一甯公主一模一樣,整天無憂無慮,隻知道玩耍。
直到嫁給了當時還身為太子的雍武帝,這一切就都變了。
面對其他皇子對太子之位的觊觎,她不得不與太子同心協力,拉攏朝中大臣,你争我鬥,爾虞我詐,也是權殺了不少對立之人,最後才保證太子順利登上皇位。
現在,尹皇後已不問軍政,心思全都放在管理後宮之上。
她不想讓一甯公主陷入皇權争鬥之中,希望她開開心心的就好。
隻要有母後在,她相信自己能給這個可愛女兒想要的幸福。
“母後,奚右丞的女兒奚瑤從小就跟我玩得好,現在她有意中人了,到時能不能讓父皇給她夫君封個大官呀?
”一甯公主咧着嘴,拉着母後道。
尹皇後一改往常嚴肅姿态,也像個慈母般和藹道:“你是想以權謀私呢,這可不對,要是她夫君是個可造之材,那聖上自然會知人善用的。
”
“是是是,她夫君,哦不,她意中人才華可好了,應該能排上雲才榜。
”一甯公主直言快語,看來是已經将奚瑤的意中人當做她的夫君看待了。
尹皇後語氣緩慢,不失莊重,道:“我朝重武輕文,就算是雲才榜上的才人,也必須是第一名才會委以重任,否則也隻能安排一些文職散官,所以想要你父皇給他封大官,那就必須是出類拔萃的精英才行。
”
一甯公主沒有懇請母後降低标準,反而道:“我會讓奚瑤鼓勵他的,到時讓他拿下雲才榜魁首,父皇就可以重用他了。
”
尹皇後摸着她的小腦袋,疼愛萬分,道:“一甯呀,你也到适婚年齡了,有沒有看上哪家公子的,隻要你喜歡,不管他貴賤貧富,母後都會答應你的。
”
一甯公主眨眨眼睛,道:“我不要,我就想陪在母後身邊就好。
”
“哪裡的話,女兒家遲早都得嫁人,母後不可能陪你一輩子的。
”
“那我能陪母後一輩子就行了,嘻嘻。
”
尹皇後故意裝着嚴肅起來道:“這可不行,母後給你物色幾位公子,你要是喜歡就讓聖上封他為驸馬,你要是不喜歡就再繼續找,絕對不會強求你。
”
一甯公主覺得這樣似乎挺好,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讓他滾蛋,決定權完全在自己手裡。
她其實挺羨慕奚瑤和信中情人的那種感情,但是這種緣分可遇不可求,她總不能也學着奚瑤弄隻傳書鴿放出去碰運氣吧。
于是點點頭,表示同意母後的想法。
尹皇後見她同意了,心裡暗喜,道:“你看太傅他家二公子如何?
”
“啊!
那個駝背老頭呀,他兒子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不要!
”
“那王司徒家的三公子可好?
小時候你跟他還見過面的呢。
”
一甯公主翻着水汪汪的小眼珠,想了又想,突然道:“是他呀,小時候他門牙都摔掉一個了,肯定很醜,我不要!
”
“骠騎大将軍家的小公子呢?
”
“那将軍長得太吓人了,我才不要。
”
“輔國大将軍家的二公子可以了吧?
長得英俊威武的又跟你曾經相識,怎樣?
”
一甯公主拖着下巴,懶懶道:“可是他名字太難聽了,叫李弛史,聽着就惡心。
”
尹皇後歎了口氣道:“你是故意不要母後看中的人選是吧,那好,你說你喜歡什麼樣的,母後去給你找。
”
她确實羨慕奚瑤那種戀愛的滋味,也想有一段浪漫的姻緣。
聽到奚瑤說她的信中情人應該就是雲才榜上的才人,文人墨客之間的愛情,自然是充滿詩情畫意,浪漫得多,于是道:“我喜歡雲才榜上的才人。
”
“雲才榜可比青勳榜差多了,青勳榜上的人都是青年才俊,能征善戰,還能保護你呢。
”尹皇後嘴巴上雖然說不會幹預一甯公主的婚事,但是她也會在保證公主喜歡的前提下,極力給她物色個最好的。
她知道大雍國重武輕文,筆杆子肯定沒有槍杆子靠得住,這青勳榜上的人都是為大雍國開疆拓宇,立下赫赫戰功的青年才俊,比起雲才榜上那些隻會吟詩作對的文人是要實在得多。
“保護我?
”一甯公主眨眨眼睛,似乎感覺母後這話挺有道理的。
權利再大的女人,身邊也需要一個有安全感的男人,在脆弱的時候能展開渾厚的肩膀讓她依靠,任她撒嬌。
“對,你一天到處溜達,哪個侍衛都跟不住你,萬一你有危險的時候,有他出現在你面前,替你遮風擋雨不是挺好的嗎?
”尹皇後道。
一甯公主一臉天真的表情,道:“好像也是,那就聽母後的啦。
”
尹皇後欣喜的點點頭,道:“好,這屆青勳榜首叫侯子雲,聽說是宗尚書府的人,正好還未婚娶,擇日我就禀告聖上,如果你看上眼了,到時就讓聖上封他為驸馬。
”
一甯公主嘟着嘴道:“原來母後早就打探好了,不過我的夫君不光要能征善戰,還得會吟詩作對哄我開心才行。
”
“好好好,到時再讓他苦讀詩書,争取在雲才會上一展風采,錄入雲才榜。
”
“嘻嘻,母後最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