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東大街。
東大街一直以來是安置進京人員的最高級接待之處,各國使臣,州縣官員全都彙集于此,來往客商,隻要掏得出銀子的也可以入住。各式各樣的人都有,除了本地開店的商家認得京都各戶權貴,其他外來之人大多彼此隻是萍水相逢而已,所以見到面生之人便也不足為奇。
柳飛素原本住的那家來福樓,門口已經撤掉侍衛,恢複了正常營業。這來福樓是私家經營的高檔酒樓,一日住下來不少于十兩銀子。這幾日樓閣之上已經聽不見悠揚的琴聲,顯然柳飛素已經搬離此處,不出所料的話,她應該是被杜旭請到府裡去居住了。
一匹快馬在東大街疾馳而過,路上行人紛紛主動避讓。大家都知道隻有皇族或者奉皇命之人才能騎馬進入,否則是要被處以“鋸腿刑”的。
這種刑法唯京都獨有,專門懲處那些不聽法令,在朝廷明令禁止的地方擅自騎馬的人。理由很簡單:讓你用腳走路,你不走,那就把腿鋸斷。
馬背上那人身着黃褂,腰間系有一塊金牌,看這裝扮就是皇宮出來傳達聖旨的“天使”,取名來自天子的使臣,其實就是宮裡的太監。
他在龍臣驿館前停了下來,疾步走進館内,柔聲曆氣道“北潢使臣接旨。”
那個叫金國舅的老者,手腳原本不算麻利,聽到聖旨一來,連忙利索的跑出來跪拜。
“皇上口谕,宣北潢使者明日早朝入宮觐見,欽此。”
“領旨。”金國舅拜謝而退。
那太監娘娘腔道:“金國舅你領旨時是不是少說了一個臣字!”
金國舅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道:“本國舅不懂大雍禮儀,還請恕罪。”
那太監冷哼一聲,甩手而去,估計他也拿金國舅沒辦法。
總算得知雍景帝召見的日子,這下心裡也算有底了。金國舅回到房内,對着隔壁牆壁翹了幾聲暗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房門打開,那個身高七尺的蕭翰将軍入内拜見,聽金國舅道:“大雍皇帝宣我明日入宮觐見,公主怎麼還沒找到!”
“這京都晚上到了二更就開始宵禁,末将除了宵禁時間,都派人在尋找公主,可……卻不見蹤影。”蕭翰道。
金國舅愁眉苦臉的道:“明日觐見大雍皇帝,公主又不見了,我如何向吾皇複命!繼續找,不要放棄任何機會。”
“遵命。”
“等等,公主喜歡音律,你到各處與此有關的地方給我仔細找。”
“遵命。”
蕭翰從隔壁召來了幾個眼力出色的随從,出了東大街,騎上之前備好的快馬,開始尋找他們公主的身影。
偌大的京都,人來人往,商貿往來十分發達。他們剛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想在一天之内找到人,完全就是大海撈針。蕭翰找了大半天還是杳無音信,隻有叫手下繼續尋找,他自己得趕回龍臣驿,跟金國舅商量找不到公主之後的對策。
一路快馬加鞭往東大街口趕去,忽然,前面兩匹高頭大馬帶着幾十個侍衛随從迎面而來,這種出門氣勢的隊伍一看就是顯赫人家才有的陣勢。
蕭翰不會放過任何一處能找到公主的地方,他勒馬停在一邊,集中精力在那隊伍中尋找公主身影。他看到一個白衣女子好是眼熟,仔細确認後,心裡大喜,原來公主在這裡!但她怎麼穿上了中原的服侍,差點就沒認出來。
他飛馬過去,張嘴就要大喊公主。那公主眼疾手快,手指一揚,一根銀針在他張嘴之前就射入他的下颚。和雷虎一樣,嘴巴張得再大也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公主一向頗有主見,這其中肯定有她的道理,飛針封他嗓門是為了不讓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公主身旁那位男子道:“柳姑娘不用動氣,這外族竟敢在京都驚擾你,我立刻就把他抓起來。”
原來柳飛素竟然是北潢國的公主!怪不得侯子雲一直覺得她身份蹊跷。她堂堂一個公主為何要去親近大都督府的人。京都裡皇親貴族比比皆是,比大都督有權勢的也大有人在,難道大都督府有什麼能讓她屈身前去奪取的?
她伸手攔住道:“杜旭公子言重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是把每一個垂涎我美色的男子都抓起來,那京都牢房不都得裝不下了。”
“哈哈,柳姑娘真會說笑,不過你長得傾國傾城,閉月羞花倒是事實。”杜旭說這話前後,那雙眼睛始終沒離開過柳飛素的身上。
蕭翰不愧是北潢國的将軍,見色行事,逗留下去隻會招來麻煩。于是連忙拔掉銀針,馬鞭一抽,跑得遠遠的。等到他們隊伍遠去之後又騎馬回來,找到旁邊商家詢問剛剛那隊人馬是哪戶人家的公子。
杜家在京都也算知名人戶,一問就得知那是大都督杜力的次子杜旭。
蕭翰火速回到龍臣驿,向金國舅禀明此事,并做出自己的判斷:公主既然能讓大都督府的公子隆重接待,證明她已經和那位公子成為了朋友,而且公主不願意公開身份,期間必有原因,現在知道公子住在大都督府,如果實在需要聯系,以他們特有的暗号通知就行了,沒必要去大都督府明面找人,以免生出事端。公主如果想要主動來找他們,憑着大都督府的關系想要打聽到北潢使者的下踏之處,也是易如反掌。
金國舅點頭贊同,為了安全起見,今晚須前去給公主透知,明日金國舅進宮朝見雍景帝後,一旦任務失敗,必須立刻離開京都。以免公主身份洩露被他們抓了當做人質,那到時他們萬死都無法贖罪。
蕭翰領命,到市坊找到一個當地腳夫,給了些銀兩讓他帶路找到大都督府之後,回到驿館準備好夜行服,等到天黑就動身前往大都督府暗中聯系公主。
北潢在字面上臣服大雍作為屬國,但他們打心裡并不認服這種君臣關系。太監到龍臣驿宣旨完畢後,金國舅說領旨,并沒有多加一個臣字,從這件微妙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他們不認同自己是個屬國。
北潢公主現在身為太子妃,再怎麼說,跟北潢王也算是親家。就算他們底氣高了一點,隻要不犯上作亂,不在邊境挑事,雍景帝這點度量還是有的。
而這次北潢出使大雍,公主為何隐藏身份提前到達京都,她不應該是光明正大的去見她姐姐太子妃嗎?反而去勾引乳臭未幹的杜旭。
還有那個蕭翰将軍為何也要隐藏身份,混入使團隊伍,難道僅僅是為了護送那幾大箱禮品?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眼看夜色将近,蕭翰收拾妥當,等天一黑就開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