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岚見侯子雲大都督親自前來拜訪,欣喜萬分,連忙迎接他們入府,即刻安排酒宴款待他倆。
三人在酒桌上,先是一套寒暄,酒過三巡之後,淩岚誇道:“侯大都護從京都到易州,竟然用不到四日時間,行軍速度如此之快,真不愧是青勳榜首。”
侯子雲謙虛說自己倒沒什麼,隻是苦了那些軍士。言語間,他又想起了汪監軍在軍中私藏嬌妾,濫殺軍士一事,立刻向淩岚道明此事,并說明日就要寫封奏折上報天子。
淩岚也是個治軍嚴明的将領,對侯子雲此舉十分贊同,也跟着痛斥汪監軍一番。
雷虎哪裡會去管他們說這說那的,隻顧着将酒肉往嘴裡送。今晚不接着喝個痛快是不會走的了。
倆人交談甚歡,大談天下形勢,句句言中心門,一時之間互相欣賞起來,自是英雄惺惺相惜,好不樂道。
經此了解,侯子雲覺得淩岚是個正直英明的人。駐守易州這幾年既沒讓北潢越過天水河一步,也沒引起雙方任何矛盾。有他在此,大可不必擔心邊境安甯。
侯子雲見他比自己大了近十歲,開口閉口都叫自己侯大都督,感覺有點壞了輩分,便道:“子雲比淩兄小了十歲,以後我兩以兄弟相稱便是,無需口挂官職。”
淩岚當然高興,比他大了十歲,官職卻小四級,若能以兄弟相稱,自己也是十分有臉面的。于是一口答應,把起酒杯,道:“那以後侯兄弟在易州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說便是。”
“那就多謝淩兄了。”侯子雲拱手道,忽然想起雷虎将那兩個北潢弓箭手懸首示衆的事情,如果北潢王知道後找到淩岚那裡,淩岚又一概不知的話,到時豈不說侯子雲有刻意隐瞞之嫌。想定後,他讓雷虎将事情經過細細的講給淩岚,畢竟他是易州刺史,此事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雷虎将事情添油加醋一番,說那北潢弓箭手如何嚣張跋扈,欺騙易州百姓,還出手射傷九人,他為了警示北潢小人以後不準再來易州欺詐百姓,這才想将他們懸首示衆,威懾北潢。沒想到一心為百姓做好事,卻無意之中犯下了這個錯誤。說清楚後,他咕噜咕噜的連罰好幾碗酒,嘴裡直叫爽快。他這不是罰酒,應該是自己賞自己酒喝才對。
淩岚一向小心謹慎,生怕因為自己的原因挑起兩國紛争,那受苦的就是無辜百姓了。他想了想,道:“要不我們主動通知北潢,畢竟傷了人家兩條性命,賠點銀子不就完了。”
侯子雲心裡早有主意,不然也不會叫雷虎把北潢弓箭手的屍首埋了,他道:“這樣有點欠妥,第一,北潢乃大雍屬國,第二,是北潢人以次充好,欺騙易州百姓,第三,是他們射傷我們九個人在先,按此量刑,論罪當斬,如果我們主動通知北潢,就會顯得我們理虧才主動承擔錯誤,更何況他們的人在我國領土上先動手傷人,已經是無視我大雍天子的威嚴,若不是與北潢有婚約在身,子雲甚至想以此斥責北潢一番,讓他們以後老老實實在易州做買賣。”
淩岚聽侯子雲這一番分析,覺得十分在理,對他的才謀智略更加欣賞,不愧是将門之後,有勇有謀。他又把起酒杯,贊道:“真的想繼續叫子雲為大都督,這樣才能體現出我心中的敬仰之情呐!”
侯子雲也是哈哈一笑,隻道過獎了。三人又是一番暢飲,越聊越開心,越開心喝得越多。不知不覺就喝到了一更,這幾日急行軍下來,侯子雲身體稍感疲憊,不像雷虎那樣,隻要喝上酒立刻就變得生龍活虎。他想起了雍武帝讓他到達易州後打開密诏一事,起身告辭,準備先行回府。
雷虎還沒喝盡興,侯子雲眼看天色還早就讓他在這裡繼續喝得夠,反正離住所不遠。
雷虎确實不會害臊,真的就留下來與淩岚繼續暢飲。
回府後,侯子雲立刻掏出懷中的密诏。從凫麗山一路走來,他小心翼翼的揣着它,生怕被雨水打濕,現在一看,還好完好無損。他深呼吸口氣,這是雍武帝特意給他的密诏,而且千叮萬囑到了易州才能打開,真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是何指令。
他打開密诏,隻見上面寫着:駐兵易州,令刺史補充兵馬,組建一萬騎兵,待北潢公主随嫁隊伍入關,隻身回京完婚。若北潢悔婚亦或遲遲不将公主送入關,即刻以北潢悔婚為名,迅速引騎兵占領天水河以北草原,朕會派援軍前來,力圖一舉殲滅北潢。
這封密诏前面看着并無什麼稀奇之處,隻要北潢如約将公主出嫁入關,侯子雲便順理成章的将公主接到京都完婚。重點是後面那句,若北潢悔婚或者遲遲不将公主送入關,那雍武帝就有出兵攻打北潢的理由,而且還做好了派遣援軍,一舉殲滅北潢的準備。
十一年前,雍武帝就信了北潢王一次,接受北潢稱臣并讓玄漓皇子迎娶北潢婧妲公主,這是大雍開國以來唯一能讓北潢臣服的帝王。此功績勝過高祖,雍武帝欣喜萬分,第二年又将玄漓皇子立為太子。原本以為北潢就此以後會一直臣服大雍,沒想到北潢王出爾反爾,起兵偷襲,攻下了易、定、恒三州。
雍武帝龍顔大怒,知道北潢不可再信,一旦太子繼位,太子妃之子以後就會成為太子,進而繼承大雍江山。那時大雍天下不就與北潢共享了,而且到時還不知道北潢會使出何等陰謀,竊取大雍江山。金國舅此次又想将北潢公主嫁給雍武帝最喜歡的玄霸皇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雍武帝早就看出其中陰謀,料定一旦拒絕玄霸皇子迎娶北潢公主,那北潢王就絕不會将公主屈身嫁給大雍國一個将領。
看來,雍武帝是做好出兵讨伐北潢的準備了。侯子雲開始沒有想到這一層,他并不了解北潢王,還以為自己是得雍武帝賞識,才能享受到與太子一樣迎娶北潢公主的待遇。
而後面這句诏令卻讓他稍感興奮,如果北潢悔婚,那他就能将奚瑤明媒正娶了!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隻不過代價便是兩軍交戰,又将萬千生靈卷入戰亂之中。他想到此處,變得悲喜交加,處于私心來講,他是十分不願意迎娶北潢公主的。
密诏中既然讓他組建一萬騎兵,并做好出兵準備,他這點警惕意識還是有的。而要組建這一萬騎兵部隊,必須有淩岚相助才行,密诏上也說了:命刺史補充兵馬。于是他又來到淩岚府上,見酒桌上仍然隻有他跟雷虎兩人,便拿出密诏給淩岚看。
雷虎看見侯子雲又折回來了,以為他是剛剛沒喝盡興,轉回來找酒喝,一把擰起酒壇放到侯子雲跟前,豪言道:“侯兄想喝多少,今晚我肯定陪到底,來,幹了。”
侯子雲面色冷峻,示意要喝就自己喝,他要談正事。
雷虎吃了個閉門羹,不過隻要有酒,一切都不在話下。
淩岚看着密诏,問道:“不知子雲幾時完婚?”
侯子雲道:“聖上說七月二十七在京都完婚。”
淩岚算了一下,今日七月十二,從易州坐馬車到京都需要六日時間,按次推算,北潢公主最晚得在七月二十一入關,留給他補充兵馬的時間隻有九天。他算定後,道:“沒有問題,既是聖上诏令,我會加快速度完成。”
說完,他完全能感覺到這封密诏之外的含意。此次絕不止迎娶北潢公主這麼簡單,否則雍武帝何須讓他迅速整備一萬兵馬,肯定會有一場大戰即将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