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二十五年八月,剛進入秋季,南京出了一個大事,當今的太上皇死了。
陳鳴的便宜老爹陳惠,在一個尋常的夜晚裡悄無聲息的咽下了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口氣。然後整個南京一片雪白。
無數在華的西方人再一次看到了中國皇帝那至高無上的權威。那是西方的君主們根本想象不到的地位。
而事實上,陳惠的死并沒有給朝廷造成多麼大的沖擊,因為他已經遠離朝堂了。當初的太上一系也早已退出了中國的曆史舞台。他們或者是納入了今上的麾下,或者是與哪個皇子合流,在承天十年之後,與陳漢朝廷的存在感就越來越弱了。隻是陳惠的死,倒是打了陳漢皇室一個措手不及。
陳惠的身體從前年開始就不好了,去年冬季裡就沒有下床,但好歹他已經熬過了冬天,春天的江南讓陳惠的氣色一天好過一天。月前還同陳鳴講要去嶺南過冬呢,誰想的到他就這麼突然的過去了?
陳惠在如今的陳漢已經沒什麼真正的政治力量,他所擁有的影響力全是他的身份為他帶來的。所以,陳惠的死隻是讓朝野上下‘痛哭哀傷’一番,實際上對朝廷大局沒有半分觸動。
唯一大的變化就是在陳崗身上。陳鳴準備按照陳惠的遺願,給陳崗封一個侯國,嗯,陳惠的意思是伯爵太低了,向上提一提的好。陳鳴可是‘孝順’兒子,陳惠讓提,那他就把陳崗的爵位向上晉升一等。再然後,早日打發去美洲,全家老小全都打發去美洲幹淨。
而在這種情況下,新一任内閣的‘廷推’也依舊在不緊不慢的進行着。
别覺得這是沒良心,成人的世界那裡來那麼多的‘良心’?
自古以來,仗義mei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那些做官的人,尤其是做到當朝重臣的人,就别指望他們會為了所謂‘感恩’而耽擱下自己的‘正事’。
你還想不想入内閣了?
天底下的高官大員都知道,這一任内閣首輔,皇帝央中的是龐振坤。但是内閣除了首輔以外,還有左右次輔,還有郵政、農牧林水産、司法、文教、财政、内務、民政、外交八位大臣。
還有十個位置的啊。
……
邱甲山剛剛被現任順天府伊王傑送了出來。
離開順天府衙後,邱甲山便帶人向夫子廟一帶行去。
太上皇仙逝,這京城秦淮河上的紅燈區就瞬間清靜了。國喪期間,停止一切娛樂麼。然後,南京城上上下下二百萬人,多的是膽大妄為,精蟲沖腦的人。
邱甲山這警察局長的位置就面臨着嚴峻的考驗。
那些偷偷摸摸耍樂子的人,隻要不鬧出事兒來,警察局還可以視若不見,但要是鬧出事兒了呢?警察局自然要管,然後朝廷那就要追究邱甲山的失職了。
這是當年太皇太後仙逝時候的前車之簽。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啊,邱甲山這回索性就聽了他内弟周添才的意見,天天坐鎮秦淮。這樣一來,秦淮就算出事了,他的态度也是做到位了。而且還能在最快的時間裡把事情遏制在萌芽之中。
太上皇的喪期跟當年太皇太後的喪期一樣,都‘百天’長。
幾十名警察行走在在夜色中,其中一半的人還騎着馬。在邱甲山視線看不到的地方,他常常能感受到有窺伺的目光在閃動。但邱甲山卻沒有捕捉他們的意思。
人家就偷偷的看了他幾眼,又不犯法。
但邱甲山清楚,這些人裡頭肯定有秦淮河恩客的眸子。邱甲山如今在秦淮河坐鎮已經有七八天了,這些天裡被他抓到的镖客足足上百人,可是為京城的警察局好好地創收了一回。
他們是罰了镖客再罰接镖的,可謂是吃了上頭吃下頭,收益很是不菲,也很是得罪了一些人。
馬蹄聲得得響着,馬蹄鐵敲擊着秦淮河畔的青石路面,幾十匹駿馬踏出的節奏交織相融,如雨打芭蕉般的清脆爽利,仿佛邱甲山的心情。
直到了秦淮區警察局,邱甲山拉起缰繩,人馬都停了下來。
這時,正好一支巡夜的小隊,正押着五人從前面過來,邱甲山身後的秘書見狀,便迎上去詢問究竟。
結果沒什麼好說的,這五個人在一家半掩門那兒不僅喝花酒,還聚衆賭博,大呼小叫的,結果直接被人給舉報了。
邱甲山瞟了五人幾眼,全都穿着華麗,是上等的湖綢料子,明顯身價不菲。
五個人都被困得結結實實,雙手綁在背後,嘴上被堵住後也用繩子勒了一圈,根本喊不出話來。隻是稍微的一靠近,就能從他們身上嗅到濃濃的一股酒味,還有甜膩的花香胭脂味道。
太上皇喪期之中,天下禁樂,京師的時間尤其長。在這個期間喝花酒,那是自己往警察局撞得。不交夠罰款,被判蹲倆仨月牢房,也不稀罕。
官府的棒子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專打不長眼的。
……
今夜陳鳴留宿在了石妃處,年過四旬的石妃肌膚并沒有因為這二三十年的養尊處優而變得白膩,但身體依舊很棒,因為她清楚自己是為什麼而得到陳鳴疼愛的。所以,偌大的皇宮裡,隻有她一個每日風雨不斷的如陳鳴那樣堅持鍛煉。
隻是歲月是一把殺豬刀,石氏終究是老了。
“陛下于龐大人都聊了什麼?”石妃不會去特意的偷聽偷窺,但她也能看得出龐振坤那抽動的面頰。
龐振坤的臉色帶的是三分死了親娘舅子的‘心如死灰’。
“朕怎麼再起一波封國。”
毫無征兆的,陳鳴對着石妃撂出了一顆威力無窮的大炸彈。
石氏本來隻是随口問一問,大事兒,陳鳴是不會對她講的。而龐振坤這個未來的内閣首輔大臣都面如灰土的事兒,又怎麼可能不是大事呢。她都沒期望着得到陳鳴的回應,哪裡料到竟然得到了這麼個超級勁爆的好消息!
她的兒子可是衆所公認的‘閑王’。
石氏很清楚自己的劣勢,‘心無大志’的她早早的就給兒子灌輸了不争龍奪位的思想。但如今她兒子被整個一股股軍政力量視作閑人,且自己也有些‘不上進’,趴在外交部禮裡當個閑差,石氏又擔心自己的兒子會不會就此廢掉。
這種情況下突然得知陳鳴要第二波分封藩國,石氏内心的激動是無語言表的。
“陛下,妾身就這一個兒子。……”石氏從來不奢求皇位,可以說是陳鳴後宮中老實本分的典範。她的兒子也‘老老實實’,甚至因為無心大位,而與當今朝野政壇上的軍政勢力都瓜葛甚少。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被鄙視了。
——對于那些插手争龍奪位事宜的人來說,石氏的兒子陳暺那就是一個無用的廢物,可憐的小透明,不需要去慎重對待的對象。
陳鳴對自己的每個兒子都很關注的,别看他面上或許不顯。陳暺的處境他一清二楚。
“朕準備把佛羅裡達封給暺兒。”
陳鳴摟住激動的都哭出來的石氏,接着說道:“咱們的兒子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廢柴。”陳暺那隻是最基本的韬光養晦而已,因為陳漢本土注定不會是他的。但佛羅裡達就不一樣了。“佛羅裡達是一塊寶地。氣候溫暖,土壤肥沃,水源充足,非常便于發展農業。”也就是容易立穩根腳。
而由佛羅裡達向北,也有一定的擴展空間。
當晚的寝宮裡,并沒有傳出讓宮女們面紅耳赤的聲音。陳鳴現在落腳在當初的老人宮裡,更多的是拉上被子,說說話。而不是真真的為了男女之歡。
對于陳鳴來說,把自己的兒子分封出去,這算是給陳漢高層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号。
——下一步南美,那就該輪到他們了。
同時這也是對歐洲人的一種迷惑。
陳鳴那麼多兒子有了封國,這會給很多歐洲人一種陳鳴完成‘任務’的錯感,陳鳴分出土地給自己的兄弟、兒子,建立藩國,這算順理成章的。但絕不會有人想到陳鳴會給自己手下的功臣大臣們也這麼好。
在整個分封海外的大計劃被敲定之後,距今這二十年的時光裡,不是沒人悄悄的對陳鳴提出意見。
那最大的意見之一,就是陳鳴分封藩國的位置不對,不應該把整個南美洲徹底的交給臣子們。而是應該把陳氏宗室的封國和外姓功勳的封國交叉排制,這樣可以讓陳氏宗室自然而然的成為周邊藩國的首領。控制、掌握整個美洲大局!
但就陳鳴來說,卻覺得沒必要如此。可能是因為前世的一些印迹給他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了,反正他的心底有一個刻入骨子的念頭——南美不如北美。
那既然如此,何不讓‘自己人’更賺便宜呢?
至于某些人所擔心的南美封國日後不受控制,不服服帖帖,甚至某家做大做強……
那他們還能回過頭來威脅整個本土大陸嗎?
陳鳴真覺得這種擔憂是沒必要的。
再過個二三十年,第一次工業革命在龐大的中國本土就能徹底完成,再以後的時光裡,人口、工業等等方面綜合組成的綜合國力才是一個國家在國際上講話的根本語氣。
中國會發展的不如南美,或者不如北美嗎?
要是連這種自信都沒有,那陳鳴還玩什麼封國啊。把美洲的地盤全收了,把哈薩克大草原和蒙古四汗國的地盤也全收了,這才是‘一統江山’。
一個大國,一個偉大的強國,在地球上,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的競争上,是不可能把一切隐患全都消滅的幹幹淨淨的。
就像蒙古人對中原的高壓統治,漢人連鐵器都不能過多的擁有。蒙古人的防範已經夠嚴密的了吧?但最後呢?他們被趕回草原放牧去了。
一個偉大的民族,要保證自己獨一無二的強大,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直面一個又一個的挑戰,直面一個又一個的對手,在競争中擊敗一個又一個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