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颠颠簸簸,穿行在田野間的公路上。坐在車廂裡的阿混和陳榆,就算是閉着眼睛,也知道它是開往八裡營的果園。兩個人都抑制着心中的激動,坐在車廂裡的木排椅上閉目養神,在心裡認真籌劃着行動細節。
這麼長時間以來,大家集思廣益,制定了這個複雜的“毒蛇計劃”,多少次,在密營裡,大家對着惠姐畫的果園大院圖紙,凝神思索,完善方案,多少次,大家熱烈讨論,拟定又推翻一個個細節。對那個大院裡的每間房、每棵樹、每道門,對房間裡的每個設施,早就已經滾瓜爛熟、牢記于心。
多少人多少天的心皿,現在,機會終于創造出來了。完成這一行動,就剩下了最後這一步,這一步,要交給完成最後沖鋒的戰士。
刺殺汪精衛,這是一場關系着國家命脈,複雜而重大的曆史性行動,曆經多少次失敗,多少人為之付出生命。又經過多少人嘔心瀝皿,做了多少鋪墊與準備,終于,行動見到了曙光,兩個即将完成最後時刻關鍵行動的勇士,已經啟程了。
現在,就要看這倆二十出頭的年輕特工了。
汽車一路起伏颠簸,左拐右拐,沿着曲折的公路一直行駛了兩頓飯的功夫,一聲刹車響,車停下來。車廂上的帆布簾掀起來,臘黃臉在下面說道:“到了,下來吧。”
“啊,”阿混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唉,差點睡着了。兄弟,精神點,拿出抓蛇的本事來,别讓毒蛇給咬了腳趾頭。”
陳榆不動聲色,“嗯”了一聲。
兩個人各提着一條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跳下車來。臘黃臉盯着布袋子問:“你們拿的什麼?”
“抓蛇得用器物呀,蛇藥蛇草,另外,還得用蛇誘子,您看,”陳榆笑嘻嘻地把自己的布袋敞開一個小口,一條小蛇的腦袋倏地探了出來,蛇信子一吐,臘黃臉吓了一跳,往後躲去,“喂喂,行了,行了,收起來。”
這是在一個大院裡。
他們倆拿眼角的餘光一掃,便知道這是那座“心儀已久”的果園大院,院裡每個房間的布局位置,包括月亮門、花壇、甬路,他們早已爛熟于心。院子裡一塵不染,與惠姐圖紙上不同的,是院内的幾處牆角廊下,新栽植了修竹蘭草,顯得更加漂亮文雅。
阿混和陳榆誰也沒有東張西望,更沒朝那個最“心儀”的正房看上一眼。阿混笑嘻嘻地對臘黃臉說:“先生,宅子裡鬧蛇患了?什麼時候發現的,從哪裡爬進來的?院牆是不是有下水道呀?”
“誰知道從哪裡爬進來的,一夜之間,到處就都是蛇。弟兄們……我們全家人都不敢在屋子裡睡覺了。下水道,有,你跟我來。”
陳榆和阿混跟着臘黃臉,走到院牆牆角的一處下水道附近,恰巧,牆邊一叢淡藍色的馬蘭花下面,便蜷曲着一條灰色小蛇,陳榆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頂頭帶彎鈎的鐵絲來,往前一探,彎鈎迅速将蛇頭壓住,輕輕巧巧,便把蛇頭捏在自己手裡。
“好,有兩下子。”身後的瘦猴兒不禁喝起采來。
“老袁,你帶着他們倆抓蛇。”臘黃臉命令道。
毫無疑問,這個瘦猴就是袁猴子。陳榆心裡癢得不行,隻想跟他試試身手。可他非常明白,眼下,正是“毒蛇計劃”最關鍵的時刻,大家多少天的努力準備,無數心皿,都凝結在這一刻自己能不能完成最後的下毒任務了。
千萬小心,千萬小心,不可露出馬腳。
他畢恭畢敬,俯首帖耳地跟在袁猴子身後,從牆角草棚,到花叢廚房,一處處地搜尋,兩頓飯的功夫,便抓了十來條蛇,青的花的,大的小的,裝在阿混的布袋子裡,鼓鼓囊囊地蠕動。院子很大,主院、偏院、跨院、馬棚、廂房、耳房,一處處走下來,慢慢接近了那座富麗堂皇的主院。
“這裡,”袁猴子用手指點着,“要仔細找,用點心,跟我進去,注意,小心,别把東西給打壞了。”
“好好,您就放心吧。”
這座三間朝陽的正房,院角栽着幾根青竹,廊沿下幾叢幽蘭,使整個小院清潔雅緻,不亂不俗,房門窗戶都是古式镂空雕刻紋飾,門口鋪着淡青色的地毯。
陳榆在院角花叢間搜尋了一陣,并沒發現有蛇。袁猴子扔給他倆每人一個布套,“把鞋套上,跟我進屋去,告訴你們,腳步小心點,打碎了東西,你們賠不起。”
“是,是,一定小心。您也注意,”陳榆點頭哈腰地說:“我怎麼聞着怪味,說不定這屋裡有金頂銀尾,我聞到味兒了。”
“啊?”袁猴子吓了一跳,“你……你們倆先進去,好好找找,必須把蛇給抓出來,他奶奶的。”他縮手縮腳地跟在阿混和陳榆的身後。
陳榆把布套穿在鞋上,輕手輕腳走進内室。
陳榆的心裡,忽然咚咚地跳起來,自己的面前,就是“皇宮”啊,這麼精緻,這麼豪華,比平時想象的,更為華美,更為鋪張。下面,就要看自己在這間最頂級的宮殿裡,實施那份絕密的“毒蛇計劃”了。
大家嘔心瀝皿,竭盡心力,制定的毒蛇計劃,到了最關鍵的步驟。演練了多少回,凝聚了多少人的心皿。
鎮定,一定要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