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遠離卧虎墩幾十裡外的袁将軍廟裡,卻是一片安靜。
陽光透過破舊的木格窗戶,照進挂滿蛛網的大殿裡,明晃晃的刺眼。傾斜殘破的彌勒佛泥像,仿佛披上了一層金光。方江躺在床上,正和男孩子大柱輕聲慢語地聊天,老夏坐在一旁,靜靜地抽煙。
“大柱,董太太進卧虎墩山裡,這件事,知道的人多嗎?”
“肯定不多,這個賊婆娘,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連跟董先生,她也總是什麼都不說。那天,她帶着我從山裡回來的時候,董先生還問了一句:‘你幹嗎去了?’董太太帶答不理,說:‘你管呢。’她這人就跟炸了毛的雞的,逮誰啄誰。”大柱提起董太太來,依然是滿臉憤恨。
“呵呵,”方江笑了笑,“大柱,來,當時董太太從哪裡進的山,你幫夏叔叔畫張圖,好好跟他講講。”
老夏拿出紙筆,大柱坐在方江的床邊,慢慢邊講邊畫,“那天,也巧了,馬戲班裡的猴子,不知道怎麼掙脫了缰繩,逃到了山上,董太太瞪着眼睛,非得賴我搗亂,說是我故意放開的……這麼着,我跟她一塊上山追猴,夏叔叔,你想呀,那猴子上了山,簡直象回老家了一樣,跑得飛快,我哪裡追得上?好在那段山不算陡,那董太太追猴的時候呀,滿山坡亂竄,靈巧得也就跟猴子差不多。”
大柱一邊說着,一邊和老夏一起,畫着卧虎墩的地形圖,木炭制成的“筆”在紙上畫出山後的簡單輪廓,“就是這兒,山腰上,猴子就從這兒鑽進了山洞裡,那洞呀,讓荊棘叢給擋住了,要不是猴子引路,我們根本就看不見,那洞口可小了,我剛剛能鑽進去,董太太幸虧長得不胖,勉強也鑽進去了。”
“那洞裡,有光線嗎?看得見東西嗎?”老夏問。
“看不見呀,董太太身上有手電筒,洞裡黑極了,那手電筒也隻才照得見眼前,不過猴子老是在前面吱吱叫,不用看,也知道它在哪裡。”大柱一邊說,一邊回憶,慢慢在紙上畫出一條曲曲折折的山洞路線來。
方江躺在床上,看不見圖形,他插嘴問道:“大柱,洞裡好走嗎?有水嗎?有岔道嗎?”
“嗯,還行吧,倒是沒水,岔道倒是有,不過太小了,進不去人。董太太可精了,每走一段就做上記号,反正迷不了路,那個洞呀,裡面可涼了,我追猴子出了一身汗,一進洞,唰啦一下,汗就沒了。”
大柱一邊畫,一邊講,“等到我們見到亮光,才知道洞到頭了,本來以為要出去了呢,誰知道,爬過一個石牆,卻是進到了一個更大的洞裡。那裡就象……一個大房子,好大好大的房子,幾丈高的房頂,上面挂着燈……”
方江勉強把頭擡起來,想去看圖,老夏連忙攔住他,“你别動,我舉着你看,很顯然,大柱他們誤打誤撞,闖進了敵人在卧虎墩的秘密倉庫裡。你看,這個設在山腹裡的倉庫,顯然是利用原來的溶洞,加工改造後建成的。大柱,你接着講,那裡有什麼?”
“有好多的木頭箱子,摞起來,很高很高。還有好多大圓桶,都碼得整整齊齊,對了,那圓桶都有一股子怪味,可不好聞了。不光我,董太太也是不知所措,我們倆往前走,裡面空蕩蕩的,我有些害怕,可又不敢一個人回去,隻好跟着董太太往前走。”
“那洞裡沒人?”
“沒有,地上修得可光滑了,還有鐵道,真讓人奇怪,山洞裡竟然還有鐵道,可就是沒有人,我們既新奇又害怕,東瞅西望地往前走,那洞裡好多好多的東西,有箱子,有麻包,還有的用厚布蓋着,就象一個個小山一樣,我們一直走到了盡頭,等走出洞口的時候,才發現洞口也是在半山腰裡,”
大柱說道,又拿筆在紙上畫,“洞口也沒有人,這裡,下邊,有站崗的鬼子兵,拿着大槍,一動不動,這時候,董太太也不敢往前走了,猴子找不到了,她就拉着我,又回到洞裡,順着原路返回來了。”
“大柱,”方江歪着頭說道:“你把走出那個大洞以後,看見外面的情形,哪裡有鬼子的哨兵,在圖上畫出來。”
“嗯,”大柱一邊想,一邊畫,逐漸畫出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的院落來,“山坡下邊,蓋着好多房子,都用圍牆圍着,嗯……這是一排,這裡還有,這兒,好象……是個好大好大的房,就跟城裡的大劇場似的……”大柱腦子聰明,根據記憶畫出的建築示意圖,鬼子哨位,簡單明确,老夏誇獎道:“好,大柱,你真行,隻看一眼就記得這麼清。好孩子。”
“叔叔,咱們要幹嗎?是不是要我帶着你們去找這個洞?”
“對,大柱,你害怕嗎?”
“不怕,你們和董太太不一樣,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而且都是打日本的英雄好漢,我爸爸給日本人打死了,我早晚會去參加隊伍,去打日本鬼子。”
“好,大柱,現在你已經參加了。”
“嗯。”
老夏聚精會神,反複端詳着圖紙,沉吟半晌,不時和方江嘀咕幾句,兩個人指點着圖紙,小聲商量。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踢踢沓沓的腳步聲,小泥猴笑嘻嘻地跑進大殿裡,背後背着一個大包袱,抹了把頭上的汗子,“老夏老夏,都已經備齊了,咱們走吧。”
“好,大柱,咱們出發。”老夏站起身了,把那張紙折起來,揣在自己的兜裡。牽着大柱的手,走出大殿。
袁将軍廟的外面,停着一輛馬車,老鐵正在車轅上坐着等候。老夏和小泥猴、大柱都坐上馬車,老鐵一揮馬鞭,“叭”地甩了一個鞭花,馬車的木轱辘吱吱呀呀地響起來。
大柱一臉興奮,“夏叔叔,這回,我可要參加戰鬥了。”
”好,大柱,你已經是一個抗日小戰士了。“
”我一定親手打列日本鬼子,給我爺爺,我爸爸,我媽媽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