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無餘财?
無他産?
吳正和吳隊頭都快噴出來了!
你家在第三甜水巷那麼大的半畝菜園子,還是在大路邊上的菜園子,你騙誰呢?
你是沒地,但是你天天出去賣菜啊!
“噗!爾家的半畝菜園,難道不是地嗎?”吳正一拍桌子怒喝!
辛操聽了哈哈一笑,說:“菜園子啊。那不過是庭前餘地,閑暇種菜罷了。便是有所收獲,那也是農餘所得!如何要收庭前餘地的菜銀?”
庭前餘地,就是家門口的犄角旮旯的菜地,這個地法制上規定是不收稅的。
“好大的口氣!半畝菜園,日日營生百餘錢,居然也敢妄稱庭前餘地?爾以為我開封府上下都是瞎子嗎?”吳正滿喊怒火的說。
辛操微微一側臉,邪魅的笑着說:“這可是祖制!”
祖制!
吳正一時有點窒息,誰敢跟祖制叫闆?
他一個開封府推官,至今都在選人階段裡面不停的回轉,甚至有兩年被評為中下,差點被分到下面的廂裡面做事,他敢違抗祖制?
“你.......”吳正一口皿吐到胃裡!
本以為抓着這個沒讀過書的青皮就能榨骨抽髓了,但是怎麼就碰到了這個蠻子?
“縱然是祖制,但你身丁錢和雜變錢糧總得交吧?”旁邊吳隊頭看叔叔都這樣了,趕緊在一邊退一步說話。
辛操這下子更加得意了,嗯嗯,絕對不是一點菜銀比得上的!
誰知道辛操撓了撓頭,說:“呵呵,我雖然出了大相國寺,但是名籍可都還在大相國寺的籍冊之中。大相國寺,可是免交錢糧的!這.....也是祖制!”
祖制?
又是祖制?
吳正的手不斷的顫抖,本無多少力氣的胳膊現在都快把一根竹筆捏斷了!
這還真是祖制!
大相國寺在開封的地位,那是無與倫比的!
“爾名籍還在相國寺?”吳隊頭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炸裂了。
......
早上的事情就此收場。
兩個祖制,讓辛操輕松的獲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不過剩下的問題是,為什麼還是他?
整個開封城,欠稅逃稅的人無數,怎麼就找到他了呢?
究竟在圖謀些什麼?
辛操猶豫的離開勾當公事的小堂往回走。
走了不久,辛操回頭,眼角隐約之間見到了一個身影陰魂不散。
不過很快,他的視線被牆角溜過去的一對母女吸引了過去。
......
李月娘拉着女兒蜷縮在第三甜水巷北口的梁家珠子鋪的牆腳下,下水道裡滿是各種古怪的惡臭和不忍直視的黑色東西。臭味熏得小姑娘不住的咳嗽,但是懂事的她沒有說話,隻是拿着小手捂着鼻子。李月娥裹着破爛的麻布裹着身子,阻擋着春天夜裡的陣陣寒風。夜裡的汴京依然車水馬龍,但是梁家珠子鋪裡面透出的黃黃的溫暖光芒已經是李月娘和小女兒蟲兒最後的期望。
“娘,我想吃米糕。”蟲兒低聲的說。聲音虛弱,又無力。
“會吃上的,娘會讓你吃上的。待會兒啊,咱們娘倆去吃米糕、吃花果、吃燒豬肉......“說着說着,李月娘的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滴滴的水珠順着布滿了時光溝壑的臉頰不住的流淌。
門外姑娘的苦苦嚷嚷的聲音讓屋裡的夥計十分心煩。他支開窗戶,大罵道:“兀那婆娘!速速帶爾小女兒離去!梁家富貴之地,豈是你們這些乞丐兒可以沾染的?拿着錢,趕緊滾!滾滾滾!”
幾枚銅闆從窗戶裡飛了出來,一個塗紅抹粉的小厮嫌惡的吐了一口唾沫,然後關下了窗戶。
蟲兒掙紮着,想去撿那幾枚飛落到臭水溝的銅子。
“蟲兒乖,髒,不要動。”李月娘隻好把蟲兒繼續抱在懷裡。風繼續嗚咽的吹,把遠處繁華的街景和這個角落徹底隔開,故事裡的遊魂野鬼似乎也在這一刻在街頭巷尾的陰影裡面野蠻生長。
過了一會兒,李月娘和蟲兒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
“蟲兒餓了.......”蟲兒低聲的,委屈卻乖巧的說。
李月娘緊了緊懷裡的哪一個小包,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了半塊幹馍馍塞給了蟲兒。
“我說你這厮是不是欠打?”另一邊,留在堂裡看店的小二拿起竹竿棍跑了出來,指着蜷縮在臭水溝一側的李月娘母女罵道:“此地乃是梁家珠子鋪!富貴之地,爾兩個乞兒在此怕不是要來壞我家的風水?快滾!”
李月娘艱難的說:“這位公子,窮風太利,我家大娘如果......“
“滾!”小二一棒子打在李月娘的身上,把這個小婦人打趴在了臭水溝上。
“這就走,這就走........”李月娘膽戰心驚的暴起小女兒,把東西囫囵一收拾就埋着頭跑了。
“哼!真是賤骨頭!不打不走!”小二牛氣的擦了擦鼻子,然後回去繼續躺冷床闆了。晚上還要守夜。
.......
春天的汴京并非那麼的水暖江青、春水碧綠。
相反,每年都吹來的沙子和與之貢俱的冷風依然如刀般打割着人的面孔。
李月娘抱着哭喊的蟲兒,在第三甜水巷的巷道裡面奔跑。那個破爛的麻布她依然披在身上。
“拿來吧你!”
突然,斜向裡突然跑出一個五短漢子,劈手就奪走了李月娘懷裡的蟲兒!
“我的蟲兒!”李月娘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追向那五短的漢子。那是她的孩子,她唯一還在的牽挂。而漢子卻如鑽地鼠一樣的,在低矮的巷道裡面三鑽五鑽就已經快要把李月娘甩到身後了。此時的李月娘已經發瘋了似的,她慌亂之間撿起了腳下的一塊兒尖角瓦楞,遠遠的擲了過去。
“臭娘們,我們兄弟幾個盯你盯了幾天了,這次還不......”五短漢子匆匆間回頭,旋轉而飛來的尖角瓦楞突然插入了他的眼眶。
白的紅的不斷飛濺,五短漢子倒在地上尖叫着,痛苦的哀嚎。
“我......我傷人了?”李月娘害怕的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蟲兒.......對......蟲兒.......”李月娘慌忙的跑過去,小蟲兒的哭喊讓她無比的安心。
這一刻,一股怪異的氛圍把整個月景分為兩面,一面是倒地抽搐的五短漢子,一面是母女情深的李月娘和蟲兒。
“殺了他。”
李月娘的表情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