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顧舊年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周圍的景色已經是永安殿内的場景了。
她微微蹙了蹙秀眉,坐了起來,才發現正值夤夜,窗外一片深沉夜色,可是顧舊年卻毫無睡意,于是披衣而起,隻攏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衫,赤足走在地面上。
而初雨則半倚着牆壁,大概是太過困倦,便睡着了,顧舊年見狀,便從一旁拿起錦被,動作輕柔的蓋在了初雨的身上。
然後她才慢慢向寝殿外走去,雖然此時是春末時節,但是入夜卻依舊有些料峭風寒,隻不過此時此刻,她需要好好的清醒一下,腦海裡還是十分的混亂和紛擾,也隻有這清冷的夜色才能讓顧舊年有些冷靜下來。
永安殿内,種着幾株嬌豔如火的海棠,火紅的花海簇成一團,端的是繁華秀麗,美不勝收,似是胭脂洇染,又猶如畫卷之中的美人,绮麗缱绻,令人驚豔卻又不俗媚,借着月華,越發明豔動人。
顧舊年伸手随手撫了撫一朵海棠,然後又收回手,忽的又想起了桃花時節。
“……舊年?”身後,一個聲音試探着問道。
顧舊年聞言,便轉過身去,看到那人,不由得有些一訝:“慕太醫,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隻是有些睡不着。”慕雲兮看向顧舊年,卻是注意到她赤足走在地上,當視線觸及那光潔如玉的腳踝,臉上先是浮起一抹薄薄的绯紅之色,隻不過被掩在了夜色之下,難以察覺,不過繼而,慕雲兮的臉色又是一沉,道,“你這樣深更露重的出來,隻怕會寒氣入懷,邪風侵體,對身子不好。”
顧舊年笑了笑:“有勞慕太醫關心了。”
慕雲兮看到顧舊年的笑靥,臉上的绯紅之色越發濃郁,他突然感覺到心跳有些加快,臉上就微微一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竟然有些發燙,于是連忙偏頭去,不看向顧舊年,恨不得擡手給自己一個耳光。
顧舊年倒是沒注意慕雲兮的些微表情,不過想起之前巫蠱之術的事情,于是心下有了幾分想法,便開口問道,“你在太醫院可有什麼認識的人?”
慕雲兮先是一怔,轉過頭看向顧舊年,遲疑了一下,這才道:“認識倒是認識,隻不過我現在已經算是一個死人了,恐怕是不能幫上什麼忙了。”
“那……你有沒有什麼可以被他們認出來的東西?”
慕雲兮聞言,臉上又泛起了淺淡的绯紅之色,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摸出了玉佩,交給了顧舊年,語氣十分的輕柔但是卻十分鄭重的道:“這塊玉是我的娘親給我的,我一直随身佩戴,二十多年來從未離身。”
那語氣意有所指,隻不過顧舊年卻沒有聽出來話語之中的意思,隻是接過了玉佩,然後擡起頭,看向慕雲兮,臉上就露出了一個溫軟的笑意,慕雲兮頓時别過頭去,不敢看向顧舊年。
顧舊年手中握着慕雲兮的玉佩,正要收回懷中,忽地看見一邊的花叢之下,潛伏着一個黑影,于是眸子裡斂了一抹冷色,似是漫不經心的開口:“慕太醫,你的醫術當真是十分的精湛。”
那個黑暗之中的人影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人,但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顧舊年又不想驚擾那人,便随意開口,身子卻無意般的向前傾了傾。
慕雲兮微微一愣,不明白顧舊年為何忽然說起這個,目光順着顧舊年的視線也向那裡看去,自然也看見了那個黑暗之中的人影,然後呼吸就微微一窒,轉頭看向顧舊年。
顧舊年擡了擡手,示意慕雲兮不要慌張,向前走了幾步,又靠着那個人影近了一點,口中十分随意的曼聲吟道:“東風袅袅泛崇光,香霧霏霏月轉廊。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顧舊年邊說着邊向前走着,視線在海棠花上停留,似乎是頗為喜歡海棠花一般,可是黑暗之中的人影卻有些隐藏不住了,因為顧舊年離他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了,雖然顧舊年看起來似乎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但是他還是難免有些不安,又将身子向下壓了壓。
顧舊年又向前走了兩步,擡手搭上一旁的枝幹,似是無意之舉,心底卻計算着和那人之間的距離,想着若是出其不意的出手,有多大的把握可以将那人擒住。
忽地另一側的花叢之下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顧舊年立刻循聲看去,在場三人皆是有些緊張了起來,緊接着,隻見一直通體雪白的貓兒從一邊竄了過去。
“喵――”貓兒又竄進了另一邊,然後隐沒在了夜色之中。
顧舊年收回視線,而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人卻是松了一口氣,更加謹慎的躲在了一旁,身子壓的極低,幾乎要貼在了地上。
慕雲兮見顧舊年和黑暗之中的那個人影越來越近,不由得握緊了手,有些緊張了起來,但是卻不敢出言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