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傾城卻怎麼也睡不着。這是她入宮後的第一個夜晚,腦子裡特别亂,想了很多,有關于皇上的、有關于皇後的、也有關于孩子的。她很想兒子天賜,非常之想。
火盆内的炭被清風明月弄得很紅火,殿内一點都不冷。這炭火是玉明晚上才送來的,說是皇上吩咐的。還有鍍金的熏籠内,也泛着縷縷熱氣。
這個金禦麒,對她的貴妃可真是用心,連這種小事都想到了。傾城在感歎的同時,也自憐身世。如今的她是何等可憐,有家歸不得,有孩子不能探望,就算要報仇,也猶猶豫豫,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越想越煩,傾城整個人都清醒了。她披衣下榻,見他的大氅還在,索性穿戴齊整,打開門走了出去。從溫暖的房間走入寒冷的天地,她忍不住打顫。
傾城緊緊裹着大氅,頭腦越發清明。她進宮的目的很明顯,不是來談情說愛的,也不是來過這錦衣玉食的,她是來殺人的。隻要是衛國的敵人就是她要殺的敵人。這會兒,她想得很清楚,可她不明白,為何心中會猶豫不決呢?
天又暗又冷,積雪到處都是。傾城踩着雪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這聲音令她覺得愉快,可以暫時忘卻煩惱。周圍一個人都不見,應該都歇下了吧。
手很快就變冷了。傾城念頭一閃,蹲下來捧起一大團雪,使勁在手中揉成一個雪球,在手心擦了會兒,然後用力扔了出去。
有人卻接住了雪球。
因視線被遮擋着,傾城看不到來人,隻能問了句:“誰在那兒?!”
“是我!”金禦麒應聲,然後從暗處走來,看到傾城獨自站在雪中,柔情泛濫,說道:“嫣兒,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歇下?”
是他!傾城說不出心中是何感受,退後一步,說道:“你不也還沒歇下嘛。難道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的激将法無用,金禦麒看到她心裡就舒坦,邊走過去邊說:“我這心裡裝着某個人,看不到就是不放心啊。原來,你也放心不下,是不是在想我啊?”
傾城低垂眼簾,說道:“才不是呢,我、我是覺得雪夜美好,故而耍之。”
金禦麒笑意上臉,走到了她身邊:“這大氅是你親手所制,還暖和吧。”他吻着她的馨香,說道:“其實,我是想來添福殿入眠的。”
“不可以!”傾城急道,有一絲慌亂。
她的模樣盡收眼底,金禦麒又是一陣失望:“嫣兒,你無需緊張,我不會勉強你的。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
“真的?”傾城才不信他會這麼好心。
“不過,我是有條件的。”
傾城抓起地上的雪扔向他:“哼,我就知道!”
“哈哈哈!”金禦麒爽朗而笑,躲開攻擊:“慕容傾城,你的點穴功退步喽,我隻用了一炷香功夫就解開了穴道,不過這雪球扔得漂亮!”
聽到他損人,傾城更加生氣,将手裡的雪揚了過去,雖然是洩憤,更像是打鬧。金禦麒不以為意,他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就算不能相擁而眠,這種玩樂也讓他受益無窮。
鬧了一會人,傾城果斷放棄這種孩子般的玩耍,諷刺道:“你這皇帝可真是的,半夜不休息,卻跑來與我玩雪,若讓群臣知道了,你就不怕顔面無存嗎?”
“我是皇帝我怕誰?”金禦麒豪氣說道:“誰敢多話,拉出去砍頭!”
本是一句玩笑話,傾城卻當真了,她立即耷拉下臉來:“天色太晚,請皇上回宮吧。保不齊明早皇後娘娘就來興師問罪了。”宮裡耳目甚多,這一點,她還是明白的。
“你不是說不怕皇後娘娘的嗎?”金禦麒略微失望,背着手說道:“我的女人怎能如此膽小!”
“好,就算我怕她,行了吧?”傾城将熱氣哈在手上:“這裡太冷了,皇上請回吧,我也要回殿了。”
“走,我與你一道進去。”金禦麒想她想得緊。
“不必了,我自己會走,雖然路滑還不至于摔倒。倒是你,從禦龍殿過來有一段路的。”
金禦麒一把抓住了她微涼的手:“你就真的忍心讓我飽受相思之苦?”她身上的香味很好聞,他戀戀不舍。每日盼着她回宮,今天終于盼來了,卻不能同榻述說相思,這種煎熬最甚!
“你、你不是還有皇後娘娘嘛。”傾城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牢牢牽住:“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金禦麒放松力道,說道:“要我放開你也成,但有個條件!”
“你怎麼動不動就有條件!”傾城噘嘴,說道:“好吧,姑且說來聽聽。”
“你以為這條件會是什麼?”金禦麒看着她紅彤彤的臉龐:“放心,我不會讓你今晚侍寝的。”他真的很能忍,不忍心看到她慌張失措的樣子。
“好,那你說。”傾城放下成見。隻要這個男人不讓她侍寝怎麼都行。一個仇人是不該得到她的身體的,更不可能得到她的心。她的心是屬于夫君郭子富的。她依然如此認為。
金禦麒擡頭看着屋頂,手一指,說道:“我們到屋頂上去!”
“啊,這大冷天去屋頂作甚?”傾城不樂意,不過轉念一想,這算什麼條件,就點頭說:“好,上去就上去,凍壞了可别怨我哦。”
金禦麒在她手背親了一下,改拉住她的手:“讓夫君看看,你的輕功有沒有退步。”說罷,提氣騰空而上。
傾城被他拉着手,也提氣向上,輕而易舉就躍到了屋頂。屋頂上的白雪絲毫未動,踩上去極為松軟舒服。這個屋頂在背風處,沒有想象中那麼寒冷,放眼望去,白茫茫又黑乎乎一片。
“如何?這裡的景緻是不是大有不同?”金禦麒回憶說:“嫣兒,你我成親之前,就在屋頂相遇過。當時我還不知道你是誰,你點了我的穴道之後就溜走了,你呀,可會使詐了。”回憶近在眼前,卻已物是人非。他記得的美好過往,對她而言卻是完全陌生的故事。
隻要提到慕容傾城,她就無言以對。
“怎麼了?”金禦麒看了她一眼:“為何不開心。我說的人是你,又不是其他女子。”
“你除了她是不是不會想着别人?”傾城反問。
金禦麒一把拉過她,将她與大氅一起摟在懷中:“當然。我說過,我的心裡隻有你!想你太甚的時候,我也會躍到屋頂上,對着月亮許心願,希望你能夠盡早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