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洛陽溫德大殿。
一身龍袍披身的漢靈帝,臉色似乎有些黑沉,在他耳邊張讓的宣告聲,顯得特别的刺耳。
王越已是好幾個月未曾聯系過他,漢靈帝深知王越的脾性,雖然他乃絕世大俠,但也不會如此一聲不發地擅離職守。
王越定是出事了。在王越與漢靈帝失去聯絡一個月後,漢靈帝就立刻反應過來。
失去了王越,漢靈帝這才知道,在這皇宮内,自己除了王越外,再無可信之人。他連派出尋找王越的士卒,也難以籌建。
宮中禁衛?漢靈帝可是十分清楚,這些禁衛内不知安插多小張讓的眼線。王越的失蹤,漢靈帝有一種特别強烈地感覺,這事與張讓有關系。所以,漢靈帝萬萬不可能派宮中的禁衛去尋找。
王越失蹤,也就代表漢靈帝好不容易得來的‘眼睛’沒有了,他又再一次成為一個瞎眼的皇帝。
“聖上,老奴有事上奏。聖上?聖上?”
漢=靈帝腦海裡尚還在想着如何尋找王越之事,完全沒有看到,張讓已跪在殿堂之下。
“哦,啊父。汝有何事要奏便說吧,朕在聽。”
雖然漢靈帝口中仍然稱張讓做啊父,但兩人早有隔膜,人這一旦有了隔膜就難以修複。漢靈帝這一生啊父叫得絲毫沒有感情,對張讓說話的語氣,也甚是不耐煩。
“聖上可是龍體欠佳?若是如此,不如聖上先是退朝,待龍體回複精氣後,再上朝管理社稷大器吧。”
“不用。朕很好,無需啊父擔憂。說吧。”
張讓說起龍體欠佳四字時,漢靈帝眼中頓時發出一陣精光,漢靈帝眯縮着眼睛,眼光如刀,坐在龍椅居高臨下,冷冷地說道。
“如此。老奴便上奏了。聽聞新上任的河東太守,文翰,文不凡,做了這河東太守後,并無任何建造,疏于政事,隻顧着自己取樂,在兩月前剛上任幾天,就與安邑當地的豪門衛氏争奪女子。
他上任以來,更無主動出兵殲滅河東周邊叛亂,忘記了自己身負皇命。老奴覺得這文翰不配做這河東太守。”
“張大人所言甚是,臣亦是聽得不少有關文不凡疏于政事,隻顧玩樂的傳言。河東乃命脈之地,交給此人打理,隻怕河東隻會越來越亂。臣亦覺得,文不凡不配做河東之守。”
“沒錯。臣等亦是一緻認為,文不凡能力淺薄,無法勝此大任。懇請聖上下旨,将此人調離河東。”
張讓話音剛落,就有不少大臣紛紛走出來,一同彈劾文翰。漢靈帝眉頭越皺越深,而望着張讓的眼色亦是越來越冰冷。
好啊,這老狗,不但對朕的大劍師出手,現在連朕親封的西園八校尉也想要除去。這文不凡屢次遭你等誣蔑,難道你當真以為朕沒有了王越後,眼睛瞎了,就如往日那般對你言聽計從麼!?
漢靈帝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臉色怒火洶湧,猛地一啪龍椅,頓時驚得殿堂下彈劾文翰的一衆大臣,心裡一跳。
“口說無憑,汝等,可有證據?”
“在聖上面前,老奴不敢造次,當然有足夠的證據才敢禀告聖上。聖上這些,都是河東各地的世族向老奴發來的信件。裡面都寫有文不凡的一衆惡行。”
“聖上,臣等亦有收到有關文不凡惡行的信件。”
張讓朝漢靈帝身旁的趙忠撇了一眼,趙忠心神領會,就想下去将這些信件收起,然後交由漢靈帝觀看。
哪知漢靈帝根本就無觀看的意思,龍袖一揮,淩然喝道。
“夠了。這些信件到底是真是假,朕難道不知?不必傳來了!”
“聖上,這!”
“閉嘴!傳朕指令,朕給半年時間河東太守文翰,半年内若是他尚且不能清除在河東的叛亂,讓他提頭來見!
如此,汝等可滿意了嗎?”
“聖上息怒。臣等不敢。”
“哼,好一個不敢。此事到此為止,在這半年内,朕不想在汝等口中聽到文不凡這三個字!退朝!”
漢靈帝冷哼站了起來,如刀般犀利的眼神狠狠地瞟過了張讓的身體,然後龍骧虎步地離開了龍座。
雖然當下一衆彈劾文翰的大臣不知為何漢靈帝會發如此大的火氣,但他們的目的已是達到了。文翰雖然沒有及時被剝離官職,但他現在卻走到了死路上,河東周邊的叛賊大大小小加起來共有數十波人。
每波賊子的數量都有至少千人之上,特别在西河一帶的白波谷,更是有數萬之巨。而現時也到了冬季,冬季三月,不可能出兵,也就是說半年時間,其實隻有三個月。三個月内要将這些賊子全部殲滅,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這些大臣在底下暗自發樂,而張讓底下的頭顱裡,臉色卻是陰沉得快要滴出了水。他侍奉了三朝皇帝,又跟在漢靈帝身邊數十年,這察言觀色的功夫當是一絕。
他剛才能感覺到,漢靈帝的火氣,全是灑在他的身上。
“難道那死鬼王越回來了?還是聖上得知,王越是我派人殺的?這都不可能啊。現在洛陽城裡的守将都是我的人馬,我早與暗下通知他們,一旦王越進城,就立刻通知我。王越不可能神不覺鬼不知地回到洛陽。
而追殺王越一事,乃由黑袅所執行,他們做事最是幹淨利落,定不會落下任何證據。即使他們找到黑袅,黑袅之人,一旦被俘虜就會立刻自殺。所以聖上不可能知道,追殺王越是我派出的人。
竟是如此,為何聖上對我是越來越冷淡,越來越是厭煩。”
張讓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當他站起來後,路過龍椅時,眼神卻是爆發出極為亮麗的光彩。
“劉宏啊,劉宏。你可别逼我。若是你我如以往那般親如父子,我尚且會讓你的命再活長一些。但是,若是你定要與我水火不容。那麼,我也隻能痛下死手。早些日子,結束你這坐在龍椅上的生涯。”
張讓踱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着,金光燦燦的龍椅,有着一股極為恐怖的魔力,好似在不斷地呼喚着張讓,坐上去,坐上去吧。
這是一張足以令人喪失理智的椅子,張讓深深地吞了幾口唾液,眼睛發直,頭腦連連在昂,就如發羊吊病人似的。
“張哥,張哥!!”
忽然,不知何時來到張讓身邊的趙忠将一臉呆滞的張讓喚醒過來。張讓似乎也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态,連忙低下頭顱。
“張哥,你這是幹嘛。你不知這殿内還有不少大臣未曾離去嗎。”
張讓低着頭,拍着衣袖。
“鎮定,鎮定。奴家隻不過是有些失神罷了。趙弟你看看可有人在看我?”
趙忠依張讓的話,回頭看了一圈,見各大臣百官陸續走出大殿,大殿已漸漸變得空曠。
“沒有了。他們都走了。”
“好。那麼,趙弟我們也走吧。還有剛才你看見誰見到我此番失态的大臣,待會回去後,你給哥哥一一說來。”
“王公,這回信到底說得是什麼,快快說來。聖上是否已将文不凡河東太守頭銜給剝去,讓他滾出河東?”
密縣張氏族長一臉的迫不及待,望着坐在正座上,正觀閱着從洛陽傳回來信件的王忠。除了密縣張氏族長外,其他幾個豪門世族的族長也是迫切地望着王忠。王忠皺着眉頭,不夠很快眉頭又是舒展,露出一絲淡然的笑容道。
“呵呵,張公,還有諸位兄弟莫急。這信件說了,文不凡暫時還是這河東的太守。”
“什麼!怎麼可能!文不凡在衆多高官大臣的聲讨下,竟然還能保得住這河東太守的位置!?難道他得到了某個大臣的庇護!?還是聖上偏心,寵信于他!?”
卷縣的高氏族長,乃是個身高八尺的巨漢,而且有着一副大嗓子,他這一吼,頓時吼得在場人耳裡一陣嗡嗡直響。
“呵呵,高族長。你沒聽老夫剛才話中,用了暫時二字嗎?聖上已下令,給予文不凡半年的時間,将河東所有叛亂清除。時間一到,若是他還未完成皇命,他這項上人頭就要交給朝廷了。”
王忠臉上仍是那副不改的寵榮不驚笑容,淡淡地說道。他這話一落,頓時原本在場幾個豪門世族族長臉上的驚疑化作了冰冷的笑容。
偃師姜氏族長,最先反應過來,雙眼滿是陰鸷,聲音陰柔。
“哼哼。半年?現在已到了冬季,再過一些日子,河東就會大雪紛飛,冰寒大地。在冬季三月,文不凡根本不可能出兵。也就是說,文不凡僅有三個月的時間去掃蕩河東的叛亂,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文不凡項上頭顱,看來是要丢定了。”
“哈哈,如此我等便坐觀好戲,再容忍他半年嚣張,半年之後,就看他如何将他的腦袋交予朝廷。”
在偃師姜氏族長旁邊的藍田常氏族長哈哈一笑,一臉的快意。他這一笑,頓時也惹得在場的其他豪門世族族長暢快地笑了起來。
不過,也唯有坐在正座上的王忠,收起了臉上淡然的笑容。
“怎麼?王公看你這樣子,似乎有所顧慮?”
汲縣李氏族長眼尖,發現了王忠若有所思的臉色,不由張口問道。
“嗯…諸公莫要小觑這文不凡。文不凡從寒門白身一路走到今日,遭遇的磨難可是不少,此人不但有非同尋常的才能,更有大氣運。每次都能逢兇化吉。
若是,此次他當真能在半年内清除河東周邊的叛亂。那麼,他這太守之位就能坐牢了。而且,諸公有無想過。半年後,再過三月,就到了屯田收成之時,一旦文不凡有了巨量的糧食,我等再想與他對抗,難矣。
有了糧食,他就能安撫人心,收編人馬,擴張軍隊。他麾下不缺猛将精兵,聽聞徐晃、高順兩将皆有練兵之能,假以時日,便能将新編的人馬練成一支支精銳的兵馬。有了糧又有大量的精兵,我等河東豪門世族,在他面前也隻能俯首稱臣。”
偃師姜氏族長越聽臉色就越是陰沉,心頭一動,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