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确定很多人的罪行之後,在讓蕭軒感覺的心驚的同時,心中也多少有一絲安慰。因為暫時還沒有迹象表明王承恩也參與了這件事。那些在曆史上就沒有表現出對皇權怎樣忠心的人,蕭軒是并不介意的。可曆史上曾經的忠誠之人,為何會走到自己的對立面,雖然在蕭軒的心中多少理解道一些,不過還是想在最後的時候同那些曾經的心腹說些話。
在自己沒有多少政治頭腦,甚至剛剛開始登基的時候就有些亂來,險些釀成畏懼的時候。是龐天壽的支持才讓自己順利登基。蕭軒思來想去并不想讓龐天壽成為一個奸臣或守舊叛臣的形象,因為這在政治上是十分不利的。
“龐天壽,我覺得你與很多讀書人或讀書人出身的人并不相同。看待問題不拘一格,當年在我稍稍表現出一些迥異于常人手段的時候就給予鼎力支持,這也是革新事業能夠有今天局面的最初原因。隻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走到我的對立面?是在什麼時候,因為什麼事情,才覺得我這個‘暴君’不在能溶于世間了呢?”蕭軒多少有些誠懇而鄭重的說道。
龐天壽在曆史上算不上什麼忠貞之臣,然而自己來到這個位面,對于自己終究是有恩的人,蕭軒還是有些尊重的。
同很多人不同,龐天壽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覺得有一些可能通過自己的勸說來讓蕭軒最終放棄太過激進的主張。就算不能根本性的讓步,哪怕稍稍妥協一些也好。
蕭軒此時不以朕自稱,可城頭談話之時的龐天壽依舊鄭重的說道:“聖上一開始表現出練兵建軍上的才華和獨到見解的時候,奴婢感覺到的是撥雲見日一般的開朗和欣慰。我大明正值内憂外患之秋。實在是太需要一位能夠英武振作起來的強勢君王了。聖上後來所統率的力量不斷增長,同時果斷的擺脫宮廷的危險環境與束縛,更奴婢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魄力。某些人某些勢力容不下一個強勢的君主,可在下卻感覺到了大明中興的希望。聖上後來在皇莊内動了不少人的利益,禦馬監内也有不滿的聲音,但那個時候的奴婢卻堅決的支持聖上。直到崇祯元年秋天再戰建奴的時候,聖上的表現都是一位英武的雄主。然而自從去年春天以來,聖上的一些做法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要與全天下的大戶富戶乃至讀書人為敵,或許還可以用權宜之計來解釋。包括建立那前所未有軍隊也是如此。可是當京城的危機解除之後,如同民間邪教一般的那隊伍卻沒有得到控制和解散,而是進一步發展,甚至擺出一副把去年的宣言落到實處的架勢。這對于我華夏來說,甚至可以算是比當年的建奴更大的危害。聖上以為打破等級和秩序就可以得到一個理想社會麼?恐怕是完全沒有基層治事的經驗,這樣做隻會打造一個比傳統的讀書人更為惡劣、更為沒有下限的中上層。民衆會因為越來越多的人擺脫枷鎖向上爬最終承擔越來越重的負擔。周禮為基礎的一切,千年來的不斷進化中的制度都是在實踐中逐步完善和形成考驗的。天下的物産是有限的,一旦沒有了禮教和權力上的枷鎖,迎來的不會是什麼‘大衆的解放’而是前所未有的官商集團。。。”
蕭軒不得不承認,跟着西洋教會有一段時間也并不缺乏其他方面閱曆的龐天壽對于很多問題的看法在這個時代算的上頂尖水平了。撥開了表象而看到了問題的本質。
封建時代的種種特權、等級,甚至存在的種種意識形态和現象從本質上說都是為了讓民智或統治階級的利益意識已經同奴隸時代或上古時代根本不同,很多人都想過上紅樓夢那層次的貴族生活的情況下,所進行的一種自我控制和自我調節。
封建枷鎖的打破,迎來的未必是鞏固的社會主義或者理想社會。而是統治階級更加為所欲為各種各樣的資本主義時代。不再是隻有千分之一的人能有點兒小富小貴小權,萬分之一甚至十萬分之一能夠過上滿足人們基本欲望需求生活。而是百分之一的人都成為擁有豪宅的新貴。“按生産要素分配”“按自由博弈分配”就必然要承受由此帶來的巨大代價。這種代價,甚至可以讓工業時代的大國都有可能顯得不堪重負。
帶來的很可能是一個讓各個階層的人都不太舒服,甚至都喜歡通過古代或近代架空小說來抒發訴求與理想的年代。
然而對于這個問題,蕭軒在經過了不少時日的思考之後,卻也有了自己比較成熟的想法。在這個時候,也很罕見的直言不諱出來:“控制矛盾,控制欲望,終究是飲鸩止渴、因為時代哪怕進步到現在,也很難讓整個社會的中上層都沒有追求自己利益的野心了。曆朝曆代王朝晚期的情況不都說明很多事情?聖人已死,或許大盜依舊。然而隻有讓全天下的百姓們都得到足夠的鍛煉、足夠的曆練、在思想認識上不斷具備上層貴胄才有的覺悟和意識,才是形成新的社會利益平衡的根本方法。物競天擇、優勝劣汰,動蕩和負擔甚至各種看起來很不人道的戰争,才促進了新的追求和進步。倘若僅僅隻為了暫時的安逸,就不會有上古以來從野人到當今的進步。過去幾千年來的競争和進步還是太慢了,但進步随着民智的啟迪終究是會加快的。。。”
蕭軒最終還是高估了自己。似乎這個時代的人不論見識多高,也終究是有限的。龐天壽終究不能認同蕭軒那些建立在空中邏輯上的畫餅:“聖上所言的時代,所言的景象。雖然似乎有些道理,可終究是脫離曆史與當下,沒有人能夠證明那匪夷所思時代的到來。如果這個許諾是錯的,那就終究會讓華夏倒退到更為野蠻蒙昧的時代去了。。。”
不知怎的,蕭軒似乎想起了南北戰争時代的美國南方,如果資本主義時代沒有伴随着工業時代的出現,會不會為了滿足更多人的欲望而走向倒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