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
”
随着一聲淩厲的呐喊,隻聽得四野刀兵盡起,憤怒的揚州士兵們,猶如洪水猛獸一般,撲向了正在休息的叛軍。
叛軍們吓了一跳,匆忙起身迎戰,然而,哪裡還有還手的機會,有的人剛剛睜開眼睛,就見眼前一黑,當場丢了性命。
叛軍攪了揚州城的清夢,現在,憤怒的揚州士兵壞了他們的黃粱美夢。
驚慌失措的叛軍被殺的丢盔棄甲,四處逃竄。
他們吓得撇下手中的大包小包,慌不擇路的到處狂奔,田地裡,金黃的莊稼被不斷的踩踏,叛軍,官軍,已經不顧一切了。
躺在擔架上的趙成被身邊的門客和一隊親兵擡着,開始狂奔,從趙成聽到喊殺聲的時候,他就知道大勢已去,長歎一聲,趙成就閉上了眼睛,接受了這個結局。
一時間,就在這條四通八達的路上,叛軍們皿染田野,慘死在揚州士兵的刀下。
許多人跪地求饒,卻仍舊等來了絕情的一刀,死後,還要被揚州士兵們踹上兩腳。
一番遭遇戰,激烈厮殺後,叛軍基本被全部斬殺,隻有聞聲就跑的趙成還沒被追上,隻是,回首看去,追兵的身影,在晚照下,越來越近。
應穹提着刀,眼裡裝的,全是趙成的身影,他親自帶兵追擊,樊川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不言不語,這樣的沉默,讓所有的揚州士兵都感受到了深深地殺意。
趙成掙紮着擡起身子看了看追兵,肉乎乎的臉上,竟然笑了。
日暮西山,流雲如火,漫天的皿色仿佛預示着什麼。
……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鐘聲,空靈悠遠,回蕩在天地間。
飛鳥歸巢,農人歸家。
趙成感受着這一切,瘋狂的心,開始漸漸變得平靜,随着那回蕩的鐘聲,他的心中,生出一絲悲涼。
“别跑了,殺回去。
”趙成忽然從擔架上坐起,對着身邊的人說道。
僅剩的幾十殘兵一聽這話,誰還管他,一個個甩起雙腿,加快步子。
隻有那幾個門客聽了後,猶豫一陣,互相對視一眼。
“嗯……公子,你若是不想跑了……”一個門客扭扭捏捏,他不敢看趙成,望着一旁喃喃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趙成狂笑起來,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隻是覺得好笑,不住的搖頭。
那幾個門客有些不知所措,他們都感到一陣羞愧,局促不安的看了看靠近的追兵,在片刻猶豫之後,終究是将趙成的擔架扔在了地上,頭也不回的跑了。
樹倒猢狲散,這是趙成此刻的心情,他躺在擔架上,揚起下巴,倒看着,整個世界在他眼中颠倒,應穹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
“趙成!
”一聲嘶啞的怒吼傳來,應穹低頭看着躺在擔架上的趙成。
“來的這麼快,是有多恨我?
”趙成呆呆問道。
“殺你,是衆望所歸。
”應穹忿忿道。
此時,樊川帶着被解救的韓楚飛走了過來,他是被士兵們從莊稼地裡找見的。
樊川毫不猶豫的拔刀朝着趙成的揮去,韓楚飛急忙拉住。
“你幹什麼?
!
”樊川紅着眼睛質問道。
“别着急,交給府帥處置。
”韓楚飛低聲道,悄悄指了指一旁的應穹。
樊川上下看了看韓楚飛,總覺得有些别扭,這個人,他不喜歡。
韓楚飛也是剛剛從士兵口中得知這個十幾歲的少年竟是老總管的關門弟子,此刻,心裡正打量着這個小子。
地上的趙成沉默一陣。
“殺我是你的本意,又何必推脫給衆人,不要拐彎抹角,來個痛快的。
”趙成悠悠說到。
應穹手中一動,寒刃飛起,鋒利的刀尖精準的從趙成的喉嚨上劃過,趙成當場就斷了氣。
在場的人見主君手刃了趙成,紛紛松了口氣,心中有了一絲安慰。
應穹的腦子裡卻在想着趙成的話,現在,殺個人都要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才行嗎?
不不不,我是揚州府的府帥,我要誰死,誰就得死,何必假惺惺的找個借口,多此一舉,沒想到被一個死人,給上了一課。
他将刀扔給了韓楚飛,怪異的看了看韓楚飛,一言不發的走開。
樊川緊緊跟着應穹,他察覺應穹似乎受了什麼刺激,情緒有些波動。
韓楚飛不明所以,他被應穹那奇怪的眼神給弄傻了,這是生自己氣了?
不應該啊,自己沒做錯什麼啊,沒護住揚州城,那也是沒辦法,自己已經盡力而為了,他如果因為這事怪罪自己,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想了想,韓楚飛提着刀遠遠跟在應穹身後,不敢靠近。
……
随着最後的日光,這場揚州府的小叛亂,算是草草收場,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三分熱度和一時沖動,精心籌劃,卻在力不從心技不如人的境況下,高舉反旗,鑽了應穹的空子,也不算是一場空,起碼,能讓趙成一直用來搪塞自己的報仇借口,變得稍微有些真實。
誰又知道他那厚厚的脂肪下,埋藏着一顆怎麼樣的心,臨死,也許他也算是知道,他做的那個夢,到底是大了些,就像台上的戲子,想要表演的入木三分,最終卻是迎來捧腹大笑,台上台下,隻有他自己入了戲,其餘人,都隻是看了個笑話。
伴随着皎潔月光,應穹帶着一衆士兵走在返回揚州城的路上。
應穹走的很快,話很少,并沒有平叛後衆人所想的那樣喜悅,相反,他似乎是變得更加沉重。
“府帥,您這是不高興。
”樊川忍不住開口道。
“如何高興,一個小小趙成,區區五千叛軍,竟将揚州城幾十萬人吓得不敢相抗,任其肆意妄為,日後,若是别府的大軍殺來,我揚州府,豈不是要不戰而降?
百姓麻木如斯,青壯皿性全無,如此,未來可憂。
”應穹心中苦澀不堪,揚州富庶的背後,就是這樣的景象,像一顆參天大樹,裡面已經腐朽不堪,隻要風大一些,就能吹倒。
“四府紛争,外邦作亂,這些字眼,别的府我不知道,但是對于揚州府的百姓來說都太遙遠,在府帥看來,這也許是一個大争之世,可是在揚州府的百姓看來,就是一片太平,一個郡,一個縣,就是太平。
府帥的心中的宏圖大志,對于百姓來說,一文不值,至少現在就是這樣。
”樊川不假思索的就說出了口,說完覺得有些唐突,看了看應穹,卻見他在緩緩點頭。
遠遠吊在兩人身後的韓楚飛,看見樊川和應穹說着話,似乎感受到了被冷落的感覺,有些失落。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公子,你的理想,何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