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道是人間三月,花開半邊,怎一個春風拂面,叫我動情。
去也好,留也難,鬥不過,人海無邊,蒼天有眼。
時洛陽兵馬各歸營帳,長安府人兀自思量。
卻看得未央客棧,北風與公子穹推杯換盞,相談甚歡,人說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可真是誠不欺我。
“哎喲,這不是清風大俠嗎,您又轉回來啦?
快快快,有請有請。
”小二忙忙招呼着這讓他記憶尤深的男人。
“嗯,老樣子。
”清風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徑直走向二樓。
……
“哎,大俠,大俠,且慢且慢,您呐,頭回住的那客房已經有人了,我給您安排另一間,保準您滿意。
”小二忙忙湊過去解釋。
他可是收了公子穹一塊真家夥的,怎能怠慢。
“哦?
什麼人?
”清風似有不滿。
“……是……是位公子哥。
”小二有些發怵。
一下沒了嘻嘻哈哈的樣子。
“我若是偏要住,那又如何?
”清風一把推開小二,自顧自走了上去。
……
“住便住好了。
”北風在清風面前站定。
“哦……原來是這位小公子啊,好久不見。
”清風微微一笑,抱拳行禮。
忽的,從走道過來一人,站在北風身後,清風斜眼打量,有些驚惑,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寶劍。
北風皺了皺眉,公子穹抱拳行禮,見過清風。
“閣下果然好氣場。
”清風冷哼一聲。
……
公子穹搖搖頭,笑了。
手中折扇輕搖,點頭緻意。
“小二,我們換一間便是。
”北風說罷,下了樓。
“哎,好嘞,多謝貴人大度。
”小二頓時感激涕零,忙忙道謝。
……
不知何時,大廳中坐了一人,旁觀了許久,兀自喝着濃茶,眼圈有些發黑。
公子穹下了樓,徑直走了過去,北風不知何事,也跟了過去。
得了住處的清風自然察覺到了,也順帶瞄了一眼。
“是你,李兄,喝,當真是有緣自會相見。
”北風走近,這才認出原來是先前在揚州暗香樓中結識的落魄秀才李稷。
之前憤然離去不知所蹤,沒想到在這碰見了。
李稷笑了笑。
“請。
”
公子穹坐了下來。
北風看得出似有大事,也不知是走是留,有些尴尬。
正猶豫,公子穹一把拉他坐了下來。
“讓公子久等了。
”李稷有些愧疚。
公子穹搖搖頭。
“白姑娘一切安好,公子大恩,稷永生難忘,如今落魄,容我日後相報。
”
李稷說罷,已然動情。
北風心中暗道,這人果然不簡單。
突然,北風轉念又想,這公子穹自己似乎也不知其來路……不覺心驚。
腦海中回想起一恒大師的話:江湖險惡……
李稷察覺北風異樣,突然發笑。
“燕兄,不必詫異,我來給你介紹一番,公子穹,乃是當今揚州府的小公子,應天揚大人的嫡子。
”
北風聽罷,心中更是一驚,回想起暗香樓的事情,愈加覺得蹊跷。
白嫣然沒有被送到洛陽,揚州府的小公子和這個不知是何方神聖的落魄書生混在一起……
北風心中凜然。
忽的,他又想到,長安府的清風都尉怎麼還在洛陽……
“人生如夢……”李稷念念自語。
公子穹默默喝茶。
北風不經意瞥見,清風正趴在二樓的欄杆上。
公子穹搖了搖手中折扇,伸手蘸些許茶水,在木桌上寫道:墨問。
“所言不錯,稷正欲往墨問山,如今長安府常龍得赤霄寶劍,雖有心問鼎,卻難奈年邁,洛陽府洛風大人,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想必能一挽洛陽府數十年頹勢,重坐霸主之位,青州府偏僻,卻聽聞知府文武雙全,有青雲之志,如今,已名震四海,唯揚州……”李稷頓了一頓,看了看公子穹,北風在一旁聽的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穹點點頭,笑了笑。
“唯揚州勢弱,又臨近洛陽,難免寄人籬下,應大人老矣,想要一争高低,全在公子。
”
“……嗯……要不,我先出去轉轉。
”北風實在難耐尴尬。
“不,小公子正是因為你,才會約我在此一聚。
”李稷一把按住了北風。
直勾勾盯着他。
北風心中大驚,卻又強壓心神,緩緩坐了下來,尋思此話真意。
“在下,不明所以。
”北風語氣稍沉。
“你當真已然忘了泾州舊事了?
”李稷有些憤慨,橫眉倒豎,怒目相對。
公子穹拍了拍李稷,淡然一笑,示意李稷有些沖動了。
“我當然,不會忘。
”北風心中惡寒,殺氣頓時騰起。
啪!公子穹猛地合上了折扇。
北風警覺,瞬間釋然,淡然看向公子穹。
蓦然間,見那桃木扇骨上,一朵浮刻水仙,栩栩如生。
立時渾身一震,啞然無語。
“燕兄,想必你是要去青州府吧。
”李稷語出驚人。
北風心中已然崩塌,今日所遇之事,一件比一件奇,似乎自己成了個透明人,亦或是好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是。
”如今隻好以不變應萬變了,北風想想,決定實話實說。
“可是要去見如今的青州府知府?
”李稷喝着茶,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那又如何?
你如何得知?
”北風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拍桌而起。
“燕兄莫慌,稷絕非壞人。
”李稷笑了。
北風心中其實對這個書生的第一映像還是不錯的。
何況,若是有加害之心,早就下手了。
想到這,便又坐了下來,先看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三人品茶漫話……
門外漸漸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
堂中水汽氤氲……
清風看了許久,聽不清幾人說些什麼,也覺得無趣,回了房間。
李稷正巧擡眼看見,心中暗笑。
“天将雨,我奈何……”北風慨然而歎。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李稷吟了兩句,看向外面。
“同袍也有不同心。
”北風淡然說道,看了李稷一眼。
李稷笑了笑,他聽出了什麼意思。
“從那日你在暗香樓所言,我便知,燕兄,乃池中之物。
”
“怎講?
”
“隻差風雲。
”李稷字字誅心。
北風心頭一痛。
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其實燕兄早知真相了,隻是無能為力罷了。
”
“然也。
”北風重重點點頭。
“你想報仇嗎?
”李稷終于切入正題。
他緊盯北風,有些期許。
北風松了一口氣,該來的總算來了。
想到李稷之前所言,再看看公子穹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神情……
“小二,拿好酒來。
”北風喊到。
公子穹一笑,搖起折扇。
天街小雨,柳色朦胧。
人生逆旅,何不踏春。
故地湮沒,熱土難尋。
烈酒來陪,我亦如風。
雲胡不憂,廟堂垂空。
雲胡不悲,江湖夢中。
行至高山,始見凡塵。
砺盡重劍,白馬争鋒。
茶濃酒烈,煙雨朦胧。
清風站在窗前,茫然心事,散入雨中,也許孤獨,就是臨窗聽雨,倚門看雪,開懷抱月,醉酒卧風。
他多麼羨慕樓下那三人。
桌上的寶劍有些冰冷。
……
這場雨,也為遠在長安的常龍送去了寒意,他派去楓華山一探究竟的人馬至今未歸,讓他心中忐忑不安。
“你在想什麼?
”青蓮站在背後低聲問道。
“沒什麼。
”常龍順口答道。
“莫着涼了,進去吧。
”青蓮已然感受到了異樣。
“你走吧,我自己待會兒。
”常龍歎道,眼神迷離,似乎蒼老許多。
“當真讓我走?
”
“走!”
青蓮退了幾步,黯然離去……
“你來了。
”常龍冷聲。
“大人,我異龍營一部,已确認遇襲陣亡。
”李弼閃出,快言快語。
“果然,我還是猜中了。
”常龍歎息一聲。
“已查明,乃風雪門所為。
”
“這群逆賊,老夫當年沒有踏平他們,真是糊塗。
”常龍回想起當年,他征伐雍涼諸州,所向披靡,唯風雪門遁入苦寒之地,大軍無法讨取,相持不下,恰逢中原星火斑駁,無奈之下,隻好言和,約定風雪門不得入玉門關半步,如今,在自己州府周遭聽聞風雪門,怎能不心寒。
“大人,想必風雪門已滲透進我州郡,早早防範為好。
”李弼眼珠兩轉,提醒道。
“所言甚是,李弼,你立刻傳令,關隘,城池,增兵把守,你率異龍營,關門打狗。
”常龍眼中,熊熊烈火。
“是!”李弼扯了扯火紅的披風,領命而去。
常龍撫了撫額頭,轉身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