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曆四月初。
長安府。
“說說吧。”常龍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杯。
“公子雖在墨問谷,但屬下未曾見到。”寬敞的鬥篷遮住了全身,讓人無法看清這個男人的臉。
“你在敷衍老夫嗎?”常龍語氣一硬。
這神秘人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是,回大人,墨問谷防備森嚴,實在無法得知其動向,洛陽府近些日子倒是平靜,不過揚州府就不好過了,聽說洛風讓應天揚十天之内交出白嫣然,否則就陳兵揚州城下。”
常龍聽罷,先是許久的沉思,然後開始冷笑,不知道又在盤算什麼。
“青州偏遠,消息難以通達,隻聽說青州知府近日不在青州,具體動向不得而知。”神秘人繼續彙報着。
“還有嗎?”常龍問道。
“沒了,大人。”
“下去吧。”
“是。”
神秘人轉身出了書房。
忽的李弼飄了進來。
“大人,這人可靠嗎?”李弼低聲問道。
“他不說,你知道嗎?”常龍沒好氣的回答道。
吓得李弼定定站住不敢吭聲。
常龍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笑到:“無妨,來說說你這的情況。”
“是,屬下已經查明,風雪門的确已經滲透進玉門關,且聽聞泾州一帶曾有人見過風雪門風尊和雪尊,但真假不得而知,總之,危險迫在眉睫,還望大人早作打算,先發制人。”李弼說罷,悄悄觀察着常龍的臉色。
常龍聽罷,突然覺得如鲠在喉,左右不是滋味,想來想去,徒留一聲歎息,默默坐了下來,低頭不語。
“大人,屬下認為,如今中原暗流湧動,我們當以大業為重。”李弼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一吐為快。
臉紅脖子粗的看着常龍,想着挨罵就挨罵了吧。
“哈哈哈哈,說的好,正合我意。這樣,派人傳信給風雪門門主,三日後,泾州王母山頂,老夫恭候大駕。”常龍眉頭輕挑,眼中滿是精光。
李弼趕緊點頭稱是,心中盤算着,這恐怕是場鴻門宴吧,人家風雪門又不是傻子。想到這兒他又想多嘴,但又害怕挨罵,所以不知是走是留,有些尴尬。
“放心吧,如果他連這個氣魄都沒有,老夫早就滅了他了。”常龍狠狠說道,想到曾經率雄師勁旅都也未曾将風雪門斬草除根,他心中就堵得慌。如今小鬼做了閻王,大局未定,他又不能全力對付風雪門,最好的辦法,也隻有故技重施先穩住後院了。
支走了李弼,常龍抽出赤霄寶劍,舞了起來……恍如昨日重現,意氣風發……
沒幾下,他就扶着桌子大喘氣……愣愣的看着寶劍。
“當年,你也是大帝的佩劍,如今落在我手裡,也是委屈了你,可能你真的,跟錯了人吧……”常龍喃喃自語着……
(赤霄:《刀劍譜》帝王篇記載,傳為大帝佩劍,帝流落草莽,行芒砀山,路遇白蛇,斬之,遂得神助,複舉兵,橫掃天下,劍鋒所指,無不伏誅,赤霄昭王氣,明日月,克逆亂,鎮帝京,劍性霸烈,屬火。)
全然沒注意站在門口的青蓮。
青蓮今天一身青衣,就如池中碧波蕩漾,她聽見了常龍的話,沒有打擾他,轉身離去了,隻是步伐沉重,不似以往那樣輕盈。
卻說墨問谷裡北風一行人,被這裡如畫風景與谷主盛情留了下來,過了幾天舒坦日子。
這日午後,北風酒足飯飽閑來無事,一個人在花寨中漫步,思索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沉思間,一聲莺啼打斷了思緒,北風循聲望去,卻看見穿着一身黃裙的姑娘在花間獨立,明媚如風。
黃莺落在了姑娘肩頭,她察覺了北風的存在。
北風慢慢走了過去。
“打擾姑娘了。”
北風支支吾吾不知道下一句說什麼。
隻瞧見姑娘青眼靈動,柳眉芊芊……
“公子不必如此,是奴家打擾公子雅興了。”那姑娘羞澀,低頭嘤嘤道。
北風趁機把姑娘從頭到腳看了個遍,心中有些波動,花海佳人,世上還有何事能讓人如此沉醉。
北風注意到姑娘腰間挂着一支玉蕭。
“姑娘的玉蕭真是漂亮。”北風悠然說道。
“公子過獎。”
“不知何時有幸能聽姑娘吹奏一曲。”北風順手折了支花,正要送給姑娘,卻看見是棵萱草。
“斷莖之痛,無出飄零。”姑娘眼看着北風手中的殘花,黯然神傷。
這讓北風頓時紅了脖子,有些尴尬。
“是我的錯,既已折,盡其用,姑娘姑且收下。”北風大方遞了過去。
姑娘有些失神,緩緩接下,又看了看北風,些許錯愕。
起風了,姑娘長發飄動,拂過北風的面頰……氣氛,有些暧昧……
一隻黃莺飛來,盤旋。
“我該走了……”姑娘慌忙回過神,怯怯的掩面說道。
“後會有期。”北風心中有些失落。
姑娘往花海深處跑去了……
北風突然想起什麼,趕忙大喊一聲:“未聞芳名?”
人已沒,再無回答。
正欲離去,風中飄蕩着一塊絲巾……
北風健步如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一縷清香撲面而來,緩緩打開,一朵水仙繡在上面,落款:落笙。
“落笙……落笙……”北風反複念叨着……不知道是覺得好聽還是奇怪。
“燕兄,原來你在這啊,讓我好找。”
李稷遠遠的看見北風,大喊大叫着。北風趕緊把絲巾塞進懷中,沖着李稷跑去了……
“好幾日沒見稷兄,不知道到哪裡潇灑去了?”北風打趣道。
“哪裡哪裡,揚州出了事,我送小公子回了揚州。”李稷笑到。
“出什麼事了?”
“嗯……洛風逼着應大人交出白姑娘,否則就動武。”
“白姑娘不是……?”北風話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白姑娘自然不能交給洛風。”李稷說的很幹脆。
“那小公子回去又能如何?”北風問道。
李稷沒有說話,看着北風,微微一笑,自顧自走在前面。
北風心中一涼,凜然,慌忙跟上。
三日後,泾州王母山頂。
常龍斜倚欄杆,睥睨泾州,山頂風大,他背後的殘磚斷瓦,沙沙作響。
異龍營早已經四處布防,李弼站在一旁。
酒菜一桌,早已涼透。
……
一陣冷風吹起,常龍眉頭一皺。
“來了。”常龍說道,所有人頓時警惕。
不一會兒,山下出現了許多白點晃動。
沒一會兒,一群白衣人迎面走來,為首一人,面容清秀,狐領貂裘,走路有些慢,似乎身子骨有些虛弱。後面緊跟着兩個女子,皆着白衣,每人背後各背一杆白旗,一面流風,一面回雪,十分惹眼。
“哈哈哈,孟兄,别來無恙啊。”常龍不冷不熱的上前迎道。
“常大人寶刀未老,雄風依舊。”孟清行禮道。
“許多年未見,老弟還是這麼風華正茂,想來肯定是錦衣玉食夜夜笙歌吧。”常龍拉着孟清邊走邊說道。
孟清身後兩位女子聞言正欲發作,孟清擺手制止。
“錦衣玉食談不上,大人尚且不敢夜夜笙歌,清,怎會僭越。”孟清不慌不忙的回答着。
常龍臉色一變,不再言語。
二人坐定。
“清,先幹為敬。”孟清一飲而盡,身後的女子想要阻止卻慢了一步,咬了咬嘴唇,默默看着。
“老夫就不繞彎子了,你們想怎麼樣直說。”常龍問道。
“清,隻想讨個公道。”孟清斟滿酒,說道。
“公道?”常龍冷笑,異龍營劍拔弩張。
那兩位女子與一衆白衣亦不甘示弱,紛紛拔劍相對。
…………良久。
“沐春,知秋,讓大家放下劍。”孟清吩咐道。
“門主!”二人護主心切,不太情願。
“放下,相信常大人。”孟清笑看着常龍。
衆人平息。
“玉門為界。”常龍終于讓步。
“泾州歸我?”孟清喝了一口酒。
“知足常樂。”常龍白了一眼。
“泾州歸我!”孟清面不改色。
“你不要太過分,否則老夫也不客氣了。”常龍拍桌而起。
“泾州。歸我!”孟清擡眼看着常龍。
……
“放肆!”李弼大喝。
“常大人,我還能等十年,二十年……”孟清笑着……
常龍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沒了底氣。
“大人,萬萬不可啊。”李弼着了急。
“罷了,就這樣。”常龍歎息道,卻又無可奈何。
“那清,告辭了。”孟清行禮率衆而去。
……
“大人,這不等于把門留給這幫逆賊了嗎?”李弼想不通,直接開口就問。
“誰是逆賊?”常龍問道。
李弼緘口不言,陷入沉思。
風吹過,可惜了一桌好菜。
幾隻燕子落上桌。
常龍撫須大笑,衆人不明所以,又不敢做聲。
“吃吧吃吧。我們走。”常龍說道。
李弼跟在常龍身後,一腦子漿糊。
正想不通呢,回頭準備招呼異龍營回府,卻看見幾隻燕子,已經陳屍桌上。
李弼心中咯噔一下,再不敢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