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們了,回去告訴你們王爺,我一切安好,無需擔憂。
”柳雲錦立在柳家門前。
“是!
”護送的下人們應下,卻無一個動身,身形如鐘地站着,等大小姐進了府邸才離開。
柳世誠多看了那幾個下人一眼,下盤穩當有力,哪是尋常的小厮護衛,分明是一等一的高手。
這也是後來他閉嘴不敢多言的原因之一,想不到他這個不起眼的庶出女兒身後,竟有這麼多“大佛”撐腰相護。
回到墨玉軒,幾個嬷嬷來不及擦淚慶幸,就見老夫人領了一個婆子進來。
婆子三十歲出頭,一雙手來回揉搓,看上去就是靈巧的模樣。
還未開口,一雙眼睛就已在柳雲錦的身上亂看起來。
這幅不守規矩的模樣,看得文嬷嬷和刑嬷嬷皆是頻蹙眉頭。
老夫人殷切關懷的樣子,仿佛将門前的那一出都忘了幹淨。
隻可惜她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柳雲錦搖着茶蓋透過薄薄霧氣望着她們,“奶奶這是什麼意思?
”
“能有什麼意思?
不過是擔心你,找了個女醫過來幫你瞧瞧身子,萬不能留了傷疤。
下個月你就要成婚,耽擱不得。
”老夫人一臉慈愛“好心”道。
“不必了,我沒有受傷,不需要‘女醫’來給我檢查。
”她被利箭刺傷了胳膊,已在地宮中用上等的藥包紮過,用不着老夫人在這假仁假義。
不等老夫人再開口,柳雲錦抿了一口清茶,微諷地掀起眼皮,“奶奶想檢查我是否為完璧之身直說便是,何必弄這麼多彎彎繞繞的事情。
我還以為奶奶是真心疼我,原來不是……”
“你這丫頭,”老夫人一臉尴尬地笑嗔,“我哪不是真心疼你?
隻是……你離開府邸這麼久,檢查一下為好,萬一到時候出了問題,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
”
“奶奶這麼為柳家前途着想,我又怎麼會不答應?
也不勞煩這位穩婆了,文嬷嬷去把守宮砂拿來。
”柳雲錦吩咐道。
老夫人一僵,臉上勉強維持着笑容。
“這守宮砂什麼作用,奶奶應該清楚吧?
”柳雲錦反問。
老夫人隻能僵硬地點點頭,這是皇宮裡驗身的法子,她有所耳聞。
“這就是了……”柳雲錦抿了紅唇,刑嬷嬷上前替柳雲錦撩開衣袖,嬷嬷拿來瓷瓶用銀質小勺沾了一點丹砂末,點在了柳雲錦的膀臂上。
很快雪白的手臂上浮出鮮紅一點,用手絹擦拭也不會褪色。
老夫人松了一口氣,賠着笑臉,“我這麼做也是防範未然,丫頭你也能明白我的苦心不是?
就千萬别往心裡去。
”
“這點小事我當然不會記在心上,但其他事情也就不一定了。
行了,我乏了,也請奶奶早點回去歇息吧!
”她的意思已是下了逐客令。
老夫人見她油鹽不進,完全不似以前那般好說話,心中擔憂又氣惱。
臉上還得帶笑,将請來的穩婆也帶了出去。
“那丫頭氣焰越發盛了,還沒嫁入三王府就已這樣……”老夫人氣急也隻能歎息,“你瞧她是不是處子之身?
”
穩婆諾諾答道:“大小姐坐那,我倒是瞧不出來。
不過守宮砂點過,自然不會有錯。
不過我瞧大小姐那副樣子,當真是天生媚骨,是個床上尤物,定能抓住未來夫婿的心。
”
“是嘛?
”老夫人笑着将荷包塞給了穩婆,“得你這句話,我也放心了。
”
穩婆接了沉甸甸的荷包喜笑顔開地走了,老夫人走回院子的一路,也是合不攏嘴。
多虧了先祖保佑,一下子柳家能出兩個娘娘,真是天大的喜事。
……
“三殿下您不能進去,小姐剛起床梳妝,您去大堂候着可好?
”環玉急切的聲音傳來,柳雲錦眼眸中劃過詫異,慕容玉這麼一早就來了?
原本為柳雲錦梳發的本是桃兒,那日遇險之後桃兒受了驚吓,連發了幾天高燒,今日方才轉好,也隻讓她休息着,無需幹活。
這梳發的事情也就交給了文嬷嬷,挑了一隻簪子斜斜戴上之後,文嬷嬷就看見了小姐閨房門前站着的慕容玉。
“三殿下您這是……這樣做于理不合,你與小姐未成親,怎能貿然闖進小姐的閨房!
”文嬷嬷一臉急切,“好在小姐隻是在梳妝,萬一小姐在更衣,您豈不是要壞了小姐的清譽。
”
“我不想壞她清譽,我隻是想見她!
”
聽說她染了重病之後,他的這顆心就不曾安穩過。
隻有闖進來見她一面,才能讓自己心安。
俊秀的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他一向恪守禮儀,做出如此唐突的事情還是第一次。
但微微偏過的面上上一雙溫潤如玉石般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錦兒,你好些了嗎?
”
“勞煩三皇子記挂,我并無大礙。
”她壓根就沒染任何病,不過是柳家想讓她消失在世上的借口。
柳家對她不仁,她自然也會不義。
“你像是瘦了許多,待會我讓府中人取一些人參補藥來。
”慕容玉一片好意,看着銅鏡面前剛剛梳完妝的柳雲錦,眉眼如畫,讓他生出一種舉案齊眉的錯覺。
沒等柳雲錦開口,刑嬷嬷就拒絕道:“大小姐身子未愈,隻怕用不了太補的藥,不勞三皇子麻煩了。
”
她瞧着三殿下雖好,卻不如南陵王那般細心相護。
再者說,大小姐已和南陵王情意相投,哪還有三皇子插進來的餘地。
“是我沒有顧慮周全,既是這樣,錦兒你缺什麼隻管與我說,我們很快就是夫妻了不是嗎?
”刑嬷嬷的冷言冷語,也沒惹怒慕容玉,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謙謙。
隻是,他總覺得柳雲錦的心不在這裡,哪怕是婚訊已經定了下來,他還是感到不安擔憂。
是麼,很快就要成為夫妻了。
誰是夫,誰是妻,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柳雲錦沒有回答他,隻是螓首微點,“多謝殿下好意,雲錦缺的自會向殿下說。
”
“這樣就好……”他想要的答案不是這個,但他仍是不願勉強她。
慢慢來,他們還有一輩子,他相信自己能走進她的心。
三皇子稍坐了一會之後就退出了後院,老夫人喜滋滋相送,盼着下個月的婚宴快些到來。
不知為何,她也有些心顫的厲害,總擔心這段時間會再出事情。
……
皇宮之中掌燈後,玉宣帝看完太後批複的奏折,隻覺得困倦。
朝堂一切都有太後操持管束,根本就不勞他費心。
奏折下面壓着一幅字畫,墨色未幹,文雅的行書寫着一句,“春華近闌珊,隻嫌雲雨短。
”
身邊伺候的福德公公一瞧就知道皇上又在思念那個人了,但是那人已經死了許多年了,隻怕那一縷芳魂也已經投胎再世了。
皇宮中佳麗無數,舊紅謝,新花開。
偏是那死去的人,生生紮進玉宣帝的心裡,經年不忘。
福德公公将名冊遞了上去,“皇上瞧瞧這些都是剛入宮的秀女,不知皇上今夜想叫哪位秀女來承賢宮中陪駕。
”
玉宣帝目光從名冊上一路劃過,上面的人出挑的那幾位,他多少還有些印象,其他的就像是瓊芳下的綠葉,叫他過目即忘。
“柳雲熙……”
“皇上,柳家小姐,奴才也有印象,是個清美的可人兒呢!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福德谄媚道,他其實也是受了四皇子的關照,要他多幫扶柳家二小姐些。
“是她啊。
”玉宣帝像是想起了什麼,“柳家大小姐沒有入宮嗎?
”
福德道:“正是不巧,選秀之前柳家大小姐病重,來應選的是柳家二小姐。
”
“那她現在如何?
與玉兒的婚事可還照常進行?
”玉宣帝極是關心問道,或者說是“賊心”不死。
福德豈會不明白皇帝那點彎彎繞繞的心思,隻恭敬道:“柳家大小姐這些日子轉好些了,婚事大約還是要繼續的。
”
“是麼……”玉宣帝有些怅然缥缈地望着乾坤殿外的夜色,“難得有懂朕心意的人,竟是和朕無緣……宣柳家二小姐來承賢殿過夜。
”
“是!
”福德應下聲,垂下的臉上劃過一絲笑意,柳家二小姐侍寝的事成,他也能從四殿下那兒得到不少好處。
柳雲熙賜了玉池清泉沐浴,洗浴之後便裹在了白毯之中,由兩個太監舉着一路送去了承賢殿。
裹在毯子裡的柳雲熙望着頭頂上穿梭而過的遊廊頂,忍不住在笑,真像是電視劇裡發生的情節。
她剛入皇宮,第一晚就能侍寝。
憑她的見識,手段,從後宮争鬥中脫穎而出隻是遲早的事情。
快了,很快她就能當上武則天一般的女帝!
進了承賢殿,兩個太監捏着毯子的兩角一展,柳雲錦順勢就滾進了龍榻。
兩個太監收了毯子退出了門外,玉宣帝穿着金絲的中衣緩步走近,柳雲熙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極快。
簾帳被掀開,柳雲熙噙着一抹極淡純美的笑靥對上玉宣帝的目光。
“皇上……妾身……”柳雲熙坐起身子,用薄衾遮住兇前的春色,露出纖細的香肩與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玉宣帝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目光在她雪白的兇前逡巡不定,眼中并無太多的欲望與驚豔。
後宮中向來不缺動人的女子,當年的雪嫔,如今的梨妃,都是冰肌玉骨的難尋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