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時,建州女真金軍後方的陣列突然起了騷動,他們不是要後撤,反而有幾支騎兵從兩翼包抄了過來,這些騎兵快速地從兩翼向中央沖擊而去,而且一直在往追擊過來的明軍的後方沖去。
“不好,不好!”總兵賀世賢現在才發現有些不對勁,連忙大聲呼喝,想要收攏自己的士卒,“快撤,快撤!”
他這麼一喊,身邊的親衛家将家兵都跟着呼喊呼喝,緊随主将的旗手也開始搖動旗号,在城頭觀戰的人也開始大聲的呐喊。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出擊的明軍已經深深切入到了建州女真金軍的陣中,軍陣也因為追擊鋪的泰開,軍兵各隊卻無法輕易收攏起來,而就在此時,剛才還在“狼狽逃竄”的建州女真金軍也突然殺了個回馬槍,重新往明軍這邊殺了過來,建州女真金軍的各路部衆将明軍圍在當中。
“中埋伏了!”一瞬間,幾乎所有還保持着清醒的明軍士兵,腦中都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如同冷水一般,澆熄了他們之前燃起的火焰,勇氣戰功賞錢什麼的念頭都是煙消雲散,每個人的立刻反應過來要幹什麼,快跑!
在沈陽城頭上的明軍當然發現了勢頭不對,另一位總兵官尤世功連忙引兵來援,已經陷入到了重圍中的明軍為了求生的希望,也瘋狂地向沈陽城的方向重新殺了回去。
在賀世賢和尤世功兩位總兵官的帶領下,兩支明軍算是逼退了中間的女真騎兵,勉強地彙合到了一起,但是此時他們卻發現,建州女真金軍已經傾巢而出,對着他們湧了過來。
數萬人馬一起嘶吼,一起往前沖鋒,聲音簡直直沖雲霄,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震顫。
“快撤回去!”兩位總兵幾乎在同時下達了命令。
彙合起來的明軍一起向沈陽城沖了過去,可先前以為就要大勝,沒命的奔跑追擊,根本沒有給自己留力,剛才緊張驚惶,疲憊更是發起來,身體已經跟不上了,前面騎馬的倒是還能跑,可後面的卻跑不動,何況建州女真金軍還一直糾纏,這更讓大隊沒辦法跑快,莫說是賀總兵的營頭,連出來援救的那一隊也被拖住了。
激烈的厮殺又重新展開,不過這一次明軍卻要面對衆寡懸殊的局面,隻能集結起幾個小小的軍陣來抵抗女真大軍的洪流,他們且戰且退,想要憑借皿戰退回到沈陽城中。
随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士兵陣亡,明軍的抵抗能力越來越衰弱,但是他們離沈陽城門越來越近了,一定要快些回去,不然城内那些人很可能把城門關上,把大夥都丢在城外不管!
越來越近,城門還在開着,就當殘存下來的人重新燃起了對生的希望時,新的絕望又狠狠地打擊到了他們身上。
城頭上突然發出了激烈的厮殺聲,然後燃起了大量火焰。
怎麼回事?
“不好,有人叛變了!”在片刻的驚愕之後,總兵尤世功反應了過來。“是降兵!一定是那些降兵!忘恩負義的狗鞑子!”
然而,這時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就在他們眼前,城頭上的厮殺越來越激烈,而城門的吊橋卻已經被叛兵截斷了,也斷卻了明軍回城的歸路。
眼見已經無法在撤回沈陽城,尤世功重新轉過身來,看着追擊過來的建州女真大軍,他的雙目已經紅了,此時他已經渾身是皿,沾染的不知是敵人,同袍,又或是自家受傷流下。
“跟老子一起拼了吧!”他大喝了一聲,總兵尤世功身邊殘存的家将家丁都沒什麼遲疑,齊齊跟着呼喝一聲,撥馬一同沖向了建州軍陣,然後在箭雨和長矛攢刺下倒了下去。
戰鬥進行到此時,明軍顯然已經大勢已去。城外幾個營頭些許抵抗,猶如投入到了水流的石子一樣,激起了一些小浪花,但是很快就被滾滾碾來的洪流給吞沒了。
外有強敵,内有叛兵,雙重的打擊之下,出擊到城外的明軍士兵很快就全軍覆沒了,除了賀世賢和尤世功兩位總兵之外,還有一大批明軍官兵死于于陣前。
對明軍的打擊,還遠遠沒有就此結束。
在努爾哈赤催逼進攻的鼓号之下,建州女真金軍擊潰了城外明軍之後沒有做任何停歇,而是徑直地朝沈陽城殺了過去,很快他們就來到了城牆邊上,然後開始向城投攀爬了起來。而作為内應的叛兵,此時也得到了城外大勝的鼓舞,越殺越勇控制了一大段城牆,也讓建州女真金軍的攻城變得越發容易,而連番的失利也讓明軍的士氣大矬,越來越多的明軍士兵不再與敵軍厮殺,而是轉身就向城内逃去。
沈陽城已經被攻破了。
很快,一大批女真士兵就湧入到了沈陽城中,準備摧毀明軍最後的抵抗。蜂擁而入的女真士兵們,殘殺着面前的一切活人,不管是明軍官兵還是城内平民老幼。他們要從殺戮中得到快樂,要從殺戮中搶掠到自己的财富,哭喊聲和喊殺聲迅速淹沒了整個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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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陽東城門的城樓上,努爾哈赤看着遠處城内的處處烽煙和殺戮,冷然不語,狂笑和慘叫痛哭他都能隐約聽到。
一切都十分順利,拿下這座大城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情,經過撫順和清河堡一次次攻城拔寨的勝利,努爾哈赤并不覺得如何的興奮。
既然已攻下了這座城,那麼讓手下的士卒們先放肆在殺人放火當中,享受一下勝利的餘韻,他的軍隊需要發洩這種殺人的欲望,也隻能靠殺戮和搶掠來維持,不快活快活,如何對得起大家的出生入死?之前攻破一個個漢人城池之後,他也都是這麼做,而且滿意的看到因為這樣的獎賞,部下們的士氣越來越高。
然而,這次卻微微有些不同。
這次,他并不隻是想要搶掠,而是想要永久占有這座大城。
沒錯,誰說建州女真隻能窩在白山黑水的苦寒之地當中?誰說他的大金國不能同樣在大城當中稱國建都?誰願意在赫圖阿拉那個木寨子裡帶着,現在的大金,已經到了可以和大明分庭抗禮的時候。
讓這城内自高自大不識好歹的漢民們知道個教訓就好,但不能殺掠的太狠,還要留着他們去種地放牧,去經商做活,甚至去上陣厮殺,這座城池也要保留,現在這是自己和兒子們的,不能糟踐了。
在靜靜地傾聽着城内的厮殺聲,等待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招過來了傳令的親衛。
“快去給各處傳令,讓他們約束一下自己的部隊,不要把沈陽城都給燒了!”
親兵連忙領命而去,然後,努爾哈赤重新看向城樓下的沈陽城,多大的一座城啊!
他當年第一次來到沈陽這座城池的時候,還隻是個懵懂幼童,那時候他還隻是一個小小部族族長的兒子,努爾哈赤還清楚記得,自己父親自稱是指揮使,但這裡一個小小的把總都可以恥笑輕蔑的對待。
然而,幾十年過去了,他已經成為了大金國的大汗,統禦着數萬精兵和千裡國土,現在就連這座壯麗的大城也即将屬于他。即使是一貫沉穩冷靜,此時的努爾哈赤的心裡閃過了一絲激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我,愛新覺羅・努爾哈赤,也能有今天!
就在努爾哈赤還在沉浸于這種遐想當中的時候,一位親兵正從城樓下快速走了上來。
“什麼事?”等他登上了城樓之後,努爾哈赤輕聲問。
親兵連忙跪伏在地,恭敬地回答大汗的問話。
“啟禀大汗,據大貝勒奏報,明軍川浙總兵陳策率川兵渡渾河,意圖增援沈陽,後被我軍所祖,明軍全軍覆沒,陳策與童仲揆等皆戰死。”
連援軍都已經被殲滅了嗎?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
他之前在渾河附近也設下了伏兵,沒想到真的擊垮了明軍的援兵。
欣喜在片刻之後又重新被平靜所取代了。
還沒有走到終點,遼陽還沒攻下來。
“知道了,下去吧。”即使又得到了一次難得的大勝,大汗也還是鎮定如恒。
接下來,就該是遼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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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沈陽陷落之後的幾天,在沈陽城通往遼陽的大路上,有一支大軍正在行軍。
這支軍隊的隊形十分嚴整,步兵和騎兵各自集結,行軍井然有序,透着一股紀律嚴明的軍隊的肅殺之氣。放眼望去,數以千計的頭盔的尖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刺得人眼睛發疼。遼東早春依舊是苦寒,冷風吹過軍陣,拂動袍服帽兜,好似疾風掠過森林,樹梢起伏,蕩起萬頃波濤。道路上到處都還有厚厚的積雪,但是這些行軍的士兵們絲毫都沒有在乎這些積雪,大踏步從道路上行進着,好像僅憑着心中燃燒的熊熊烈火就能将所有積雪都融化掉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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