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軍的騎兵控制着馬匹的速度,保持隊形向前,距離幾百步,要是一直狂奔沖鋒的話,等到敵人跟前的時候就會脫力慢下來,前排的趙家軍騎兵都将手中的長矛放平,後面的則是各做準備。
當看到天津城池的時候,這支跑在前頭的敗軍總算松了口氣,有城池遮蔽總歸是安全的,經曆過靜海城下那一戰之後,大家也知道這城池擋不住徐州人馬,可能先進成休整補充,然後再跑也是好的,統率這支敗兵的武将一直在給大家打氣,說早到天津就能進城補充,如果被其他營頭先進去,隻怕就不放後面人進來了。
統帶收攏這支兵馬的是薊鎮一位遊擊,他因為沒有首當其沖,在戰場上又見機得快,本部實力仍在,他還有些别的心思,因為戰場上各部都是慘敗,元氣大傷,自己如果趁這個機會多抓些兵馬,實力增加,回去後地位也會跟着擡高。
隻是千算萬算沒想到趙家軍的騎兵已經等在這裡,而且是等了一夜,或許趙家軍的騎兵還在打哈欠,可馬匹卻養精蓄銳吃飽了米麥。
當看到騎兵的整齊隊列不斷出現,并在眼前變幻隊形沖過來的時候,還沒有淡忘的昨日敗戰恐懼又是重新浮現,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看到那頭盔,那兇铠,再看看那整齊的隊列,大家都是明白了。
跑在最前面急着進城的兵卒發一聲喊,沒有任何的抵抗或者準備,直接就是四散奔逃,實際上,當官兵看到這整齊隊列的時候就知道是趙家軍了,除了那徐州賊,誰家騎兵還和步卒一樣整齊,此時想那麼多無用,還是逃命為先。
随着趙家軍騎兵的沖入,這幾千敗軍直接崩散,在隊伍中的那遊擊也不戀戰,甚至連本部兵馬都顧不得,直接帶着親兵家丁就走,眼下這個時候保命要緊,甚至要考慮落草或者投降,連天津都被徐州賊拿下了,京師危在旦夕!
趙家軍騎兵沒有造成什麼殺傷,這幾千官軍都在逃跑,逃不掉的就直接跪地投降,根本沒有什麼接戰的勇氣,這邊厮殺的容易,可天津城頭那邊卻看不到細節,隻覺得這邊殺聲震天,煙塵揚天,想必是陷入了膠着之中,在這個時候,從城内派兵出來正是裡應外合的好時機。
吉香始終壓在後隊,在這樣的戰鬥中,即便不身先士卒也不會有人畏縮後退,他的心思甚至不在敗兵這邊,不時扭頭看向城池方向,這邊縱橫來去,那邊卻有人爬上糧屯高處,拼命的揮舞手中的紅旗,即便有塵土遮眼,可還是看得很清楚。
看到這個之後,吉香從懷裡掏出銅哨急促的吹響,在這蹄聲如雷,喊殺處處的戰場上,哨音傳的并不遠,但臨近的連隊能聽到,這個就是足夠了,聽到的連正也都是開始吹響哨音。
就在哨音指示下,已經開始分成單獨連隊作戰的趙家軍騎兵開始轉向,在這個戰場上的确沒什麼值得留戀的,這潰兵已經被徹底殺散,這樣不值一提的隊伍,就算能再次聚起來也不是威脅,無非再殺一次而已。
吉香率部向城門方向突進的時候,幾個糧屯上都有拿着旗幟的士兵爬上去,不時的晃動旗幟傳達消息,在大隊都完全轉向之後,稀稀落落的炮聲響起。
聽到這炮響,趙家軍的騎兵隊列歡呼一片,在馬上的吉香卻禁不住大罵“開什麼炮,不要把敵人吓回去!”
喊完這句之後,吉香直接對身側一名親兵喊道:“去告訴炮手不要開炮!”
那邊請親兵轉向離開,吉香在那裡自言自語的念叨:“如果能趁機沖入城中,将這天津城拿下來,這功勞可就大了。”
能夠及遠并且造成足夠殺傷的也就是六門炮,因為火炮都是分别放置,還有三門三磅炮因為角度的關系打不到,不過兩門六磅炮和一門三磅炮落在城門附近,也造成了二十餘人的殺傷,讓官軍一陣慌亂,城外的徐州兵馬明明是輕騎推進,什麼時候還有火炮了,原因倒是很快就能知道,河面上那新來的廣船看着不太對。
短暫的慌亂沒有讓官軍退卻,天津城内本來不知所措,可南邊的官軍一來,立刻士氣大振,求戰心切,在他們看來,靜海縣的官軍大隊回援,正和賊軍糾纏,這時候城内出兵裡應外合,大破賊軍,這是撈取軍功的時候。
出城之後被火炮轟擊死傷,可帶隊的軍将卻驅使兵馬前行,那些設在糧屯和倉庫間的炮位他們早都看到,碼頭區域和城池距離并不遠,隻要出城列陣,一個沖擊就可以奪炮過來,如果現在在城門這邊進退不得,那就是災難了,在城頭上居高臨下,能看到很多東西,除了炮位之外,還看到徐州賊軍的騎兵傾巢而出,此時不是大好機會是什麼。
更讓他們高興的是,那火炮響了一輪之後就沉默下來,這反倒是督促了兵卒,讓他們不要遲疑不前,還能在城外從容列陣。
不過這高興沒有高興多久,遠處的煙塵仍在,那徐州的騎兵卻直接殺了回來,天津城内一共騎兵數百,步卒近三千,這樣規模的營頭,自然沒辦法和城外的兩千徐州騎兵抗衡,天津城内的統兵将也知道這個,之所以敢出城就是為了裡應外合,自家人少,但和城外的加起來人就多了。
誰能想到徐州騎兵的動作這麼快,打垮了“來援”的官軍,馬上又是殺回來,當看到奔跑着的趙家軍騎兵,剛剛列陣還沒有行動的天津官兵頓時慌亂起來,為首的數百騎兵反應很快,二話不說,直接朝着城内就跑,攔在前面的步卒一律格殺勿論。
不過天津城的反應也足夠快,當看到趙家軍的騎兵殺過來的時候,守在城門邊上的兵卒民壯立刻開始關閉城門,跑進來的算是運氣好,來不及的也不理會,外面的官軍直接就是崩散,看着徐州騎兵這麼全須全尾的殺回來,誰還弄不明白那“援軍”的下場,逃命要緊!
吉香率領的馬隊沒有理會城外列陣的官軍,他隻是想要直接沖進到城裡去,但還是慢了一步,在過護城河之前,吊橋就已經被拉起,吉香也知道無計可施,在下面大罵了幾句之後,又是回歸本隊,重新布置了下儲糧區域的防務。
戰鬥來來回回不過一個時辰,對趙家軍來說司空平常,卻看得船隊衆人目眩神迷,他們常年在海上,雖說已經直到趙家軍的強大,卻沒什麼具體的概念,今日親見,兩千騎兵就那麼摧枯拉朽的橫掃官軍,從容應對,這才讓他們意識到趙家軍對比官軍,到底強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鄭家大幫和餘家船隊的人各自反應不同,而趙家軍自己的水手則是激動狂喜,他們在海上不算什麼,一路北上,也沒什麼揚眉吐氣的時候,今日這戰鬥之後,其他勢力的敬畏已經可以清晰感覺到,自然高興振奮。
不光是他們意識到這一點,天津城内的文武官員也都知道了,就在戰鬥結束後半個時辰,也就是午飯時候,天津城的北門又是打開,在騎馬護衛的扈從下,有人向着西邊和北邊逃竄,即便沒有去追趕,吉香也能判斷這是城内的頭面人物,他們是去往京師和薊鎮告急了,但吉香就不想封鎖消息,也沒有任何必要。
靜海城下這一戰已經定了北直隸的大局,宣府兵馬已經慘破,薊鎮大挫,京營本就不堪戰,而真定府、保定府和河間府的官軍連續戰敗,更談不上什麼戰力,接下來就隻是趙家軍的趁勝追擊,和趙進想要做到那一步了。
每次想這個問題,吉香都有些焦躁,跟着父母擺攤賣熟食少年時,根本想不到幾年後會如此富貴,會領着大軍東征西讨,甚至連天下都近在咫尺,可吉香同樣知道,自己的大哥這次不會取天下,他有自己的通盤打算,不想這麼快。
吉香想不通為什麼要這麼慢,為什麼眼前的果子不去摘,更着急什麼時候才能享受富貴,戰場上的突進沖殺對吉香來說是快樂,可醇酒美人他同樣喜歡,在徐州還好,在清江浦的短暫駐紮,吉香才知道什麼是富貴享受,而且他還知道,這些富貴享受并不是遙不可及,他完全可以得到更多更好的,隻要大哥領着大家奪取天下,但趙進始終不着急,這讓吉香有些受不了。
想歸想,吉香不會把自己的這些想法告訴旁人,他知道自己同樣喜歡這種驅馬疾馳,迎風殺敵的生活,隻是對富貴享受有更多的期盼。
不過現在沒太多閑暇可以沉思,趕往天津這邊的潰兵越來越多,他們潰敗之後四處逃跑劫掠,夜晚又是行動不便,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已經不錯了,或者三五成群,或者結成幾百上千人的大隊,吉香手裡的力量,除了船上的水手之外,其他人全都派了出去,輪流驅趕官軍的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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