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就要啟程去遼東,周正有許多的事情要安排,有不少人要見。
初五這一天,一大早周正與黃維懷一起去兵部拿進出遼東各關的關防印信。
黃維懷一臉傲酷,面無表情。
兵部出面的是一個員外郎,他将關防印信交給二人,認真交代一番,便走了。
黃維懷與周正二人知道事情敏感,不曾耽擱,轉身就要出兵部。
“王大人,請。”
周正剛走到大門前,就看到一個面色白淨,含笑宴宴的中年人在一群人簇擁下走進來。
周正看着他的官服,神色不動與黃維懷一起立到一旁。
――兵部右侍郎王之臣。
這個原本應該是被罷黜的遼東經略,一轉身就成了兵部右侍郎,位比大功的袁崇煥還高。
這不得不說,也算是一個官場奇迹。
王之臣這個奇迹多少與周正有關,但王之臣入京之後,從未與周正見過,今天算是一個偶遇。
王之臣并不認識周正,瞥了眼他的監察禦史官服,就如常的笑着向兵部裡面走去。
周正沒有攀爬抱大腿的意思,等王之臣走了,轉身就要出兵部。
黃維懷卻突兀的打破沉默,冷哼一聲,道:“不要以為王之臣上位你有什麼功勞,最好給我老實一點!”
周正腳步頓住,轉頭看向他,道:“我不管你與袁崇煥打的什麼主意,建虜就是頭嗜皿野獸,毫無德信,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對他們抱有任何幻想。”
“愚昧無知,頑固不化!”黃維懷一甩手,大步離去。
周正看着他的背影,暗道‘到底是誰頑固不化?’
兩人相繼出了兵部就各奔東西,黃維懷與周正無話可說,周正也不想與他多費口舌。
周正今天約了田珍疏,鄭守理,他多日未去都察院,想要了解一下都察院内部的情況。
……
紫禁城,景陽宮。
天啟看着一道道奏本,臉色一片鐵青,雙眼噴着怒火。
這些奏本全是難題,内閣六部票拟最多的就是‘聖裁’,将一切難題都推給了他。
天啟猛的将桌上的奏本一把全推了出去,灑落一地,怒聲道:“朕要你們有何用!”
四周的内監噤若寒蟬,一個字不敢出。
天啟坐在椅子上,臉色通紅,氣息急促,雙眼裡都是憤怒的光芒。
什麼東林黨,什麼閹黨,到頭來都是一樣,他們都是一樣的!
他越來越明白,大明的文官不管是什麼派系,本質都是一樣的,沒有比強,隻有比爛!
一個比一個爛!
天啟心裡憤怒,臉上憤怒,憤怒的無處發洩,表情有些猙獰。
四周的内監低着頭,大氣不敢喘。
天啟臉角抽搐着,猛的轉向一個内監,道:“魏忠賢在哪裡?”
偌大的朝廷,也就魏忠賢能幫他做點事了。
這個内監轉過身,恭謹的道:“萬歲爺,魏太監去東廠了。”
天啟鼻孔裡長出兩道白氣,一臉郁憤難平,目光轉向門外。
内監們見天啟怒氣難消,悄悄對視,其中一個内監轉過身,谄媚道:“萬歲爺,太液池近來結冰了,若是在冰上遊玩,一定别有樂趣。”
天啟眉頭一皺,壓着心裡翻湧的怒氣,道:“宮裡還有什麼朕沒玩過的,說點新鮮的!”
其中一個内監抓住了天啟的字眼,雙眼一亮,道:“萬歲爺,宮裡沒有,但宮外有。”
天啟其實極少出宮的,因為他做皇帝才沒幾年,宮裡還沒玩夠。
但聽着内監的話,心裡一動,天啟忽的起身,道:“走,出宮!不準告訴任何人!”
皇帝出宮是一件大事,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惹來多少麻煩事,最重要的,要是有人追來,他就沒辦法玩了。
内監們十分高興,其中一個叫做王體幹,十分激動,忙前忙後的準備着。
沒多久,天啟與兩個内監就悄悄出了宮,在京城内肆意遊玩起來。
吃喝玩樂,京城好玩的地方,王體幹都帶着天啟去,甚至還帶着天啟進了賭場,青樓等地,好在天啟不喜好這些,待了一會兒就出來。
晌午之後,天啟或許是玩累了,與兩個内監在一處茶樓喝茶,看着四周的景色,沒有皇宮那般壓抑,心情格外的舒爽,仿佛忘記了宮裡那些煩心事。
王體幹見天啟心情好了,趁機低聲道:“萬歲爺,晚上的時候,護城河那邊還有花船,夜景美不勝收,無數騷人墨客流連忘返……”
這種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男人自然是無比向往的。
天啟神色意動,片刻還是搖頭,道:“算了,還是早些回宮吧。”
他到底是皇帝,還不能任性的肆意玩耍,要是夜不回宮,不說宮内,整個京城都得大亂不可。
王體幹好容易抓到讨好天啟的機會,哪裡肯放棄,道:“萬歲爺,天色還早,要不奴婢領您去城南看一看,聽說那裡來了一個戲班子,唱的南戲非常好。”
天啟對這些倒是不怎麼上心,但難得出來一次,還是笑着道:“好,走!”
天啟剛站起來,就看到樓底下一個背影轉角而逝。
“周征雲?”天啟目光微亮的低語。
周正給天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隻是一瞥,還是認出了他。
忽然,天啟臉上露出笑容來,道:“不用去城南了,你去給朕打聽一下,監察禦史周征雲的府邸在哪裡,我們去他府上,看他是不是真的瘋了。”
周正中舉喜極而瘋曾經在京城傳的頗為熱鬧,還被人拿到朝堂上攻讦。但現在已經極少人還這麼看了,天啟更是認為這是文官之間的相互攻擊,惡意構陷。
王體幹愣了下,他還暗暗準備了别的節目,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啟卻沒管那麼多,已經轉身下樓。
王體幹連忙跟着,同時讓人去打聽周正的府邸何處。
沒多久王體幹就打聽到了,天啟一擡手,笑道:“走,去看看!”
王體幹不懂天啟這是什麼意思,也不敢多問,隻能跟着。
一群人很快來到周府,福伯匆匆趕到門口,看着王體幹手裡的‘禦’字腰牌,神色微變,擡着手向天啟道:“不知這位貴人來自何處?”
‘禦’字腰牌出自大内,一般是宮内的人才有。天啟面色白淨,沒有胡須,神态是漫不經心,四處打量。
福伯隻以為是宮裡的人,哪裡能想到當今的皇帝陛下親臨。
天啟倒是好脾氣,環顧着周府,笑着道:“來自宮裡,你們家周禦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