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倒也沒有懷疑周正會謀逆,因為周正之前就可以做到。
但這個時候的朝臣,難免會做些出格的事情,比如左良玉等人,越發跋扈,聽宣不聽調,沒有錢糧根本叫不動。
周延儒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想要控制所有領軍的人,自然,周正這個領軍最多的人,他是斷然不會放任!
事關他的權力,沒有任何妥協餘地,這是他與周正水火不容的根本原因。
他看着周正,冷哼一聲,道:“将張四知他們的那份投誠表給我,這些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今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周正眼神冷笑,逼視着周延儒,道:“第一,我那五十萬,你要在五天之内,一分不少的給我。你拖延一天,我就拿你的一個尚書祭旗!第二,西北五省你不能插手!第三,我要做的事情,你不能摻和,更不能阻止。第四,戶部侍郎,吏部侍郎我要各一。第五,戶部的欠銀,今年年底,你必須還清……”
“你休想!”周正還沒說完,周延儒一拍桌子打斷,雙眸怒張,須發顫抖。
周延儒瘦削的臉角都是憤怒,堅毅之色,一副與周正絕不投妥協模樣。
周正淡定的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推過去,道:“我要的,都寫在上面,你可以直接撕了,而後回府準備後事。再通知你的那些人,我會讓三司準備好,京城内外的,一個跑不了!”
周延儒臉角不斷的抽搐,雙眼猙獰欲裂,兇狠的盯着周正。他雙手顫抖,目光掃了眼身前一張大紙,沒有勇氣拿起來,更并沒有力氣撕掉。
周正又喝了口茶,而後就站起來,道:“對了,抓了我的人,給我完好無損的放回來。他要是少一根頭發,就拿戶部來抵吧。”
周延儒牙齒咬碎,惡狠狠的盯着周正的背影,卻沒有之前的勇氣再說出什麼。
周正手裡握有那麼多的把柄,足以将他送入大獄,再無翻身之地。他沒有資格與周正談判,隻能是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周正施施然出了狀元樓,上了馬。
劉六轍瞥了眼剛才的那個包廂,低聲道:“二少爺,怎麼樣?”
張賀儀也在一旁,拉着馬繩,嗤笑道:“除非他舍得放棄權力,否則隻能乖乖聽話。”
劉六轍頓時點頭,道:“他二度入閣,二少爺都攔不住,能放棄除非是見鬼了。”
周正坐在馬上,思忖片刻,道:“給孫傳庭去信,任吏部右侍郎,高弘圖任戶部右侍郎。”
張賀儀雙眼一亮,這兩個位置周延儒肯讓出來,是出了大皿了!
劉六轍更加驚喜,道:“是二少爺。”
周正嗯了聲,打馬前往征西廊。
周正這邊雲淡風輕,好像什麼也沒做,周延儒一系卻是緊張萬分。
他們的成敗生死全都在‘二周’的談判中,如果周延儒無法令周正滿意,那麼等待他們的就會是抄家滅族!
張四知,陳演兩人等周正走了好一陣子,才小心翼翼的上樓,來到包廂。
周延儒依舊坐在那,一動不動,盯着身前的這張紙。
上面羅列了二十多條,這些是周正提的條件,不止是周正的簡單的提交件,而是在與他重新劃分權力,也将極大的改變新朝的權力格局,嚴重的挫傷周延儒成為張居正第二的信心與能力。
周周延儒表情變幻,眼神閃爍不休,身上散發着怒到極緻卻又狠狠壓抑的憤怒。
張四知與陳演對視一眼,心驚膽戰的沒敢進去,站在門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延儒狠狠的閉上眼,重重的吐了口氣,語氣無喜無悲的道:“進來吧。”
張四知與陳演連忙進去,這是他們惹的禍。
“元輔。”兩人恭謹的站到周延儒身側。
周延儒伸手,将周正那張紙遞給兩人,道:“照着辦吧。”
張四知接過來,一眼看去,神色驚變。
陳演就更驚恐了,臉上露出絲絲細汗。
這張紙上的内容,簡直是讓周正成了無冕‘首輔’,他們的勢力,能力都被極大的削弱與壓縮!
再想着周正握在手裡的東西,他們簡直就是砧闆上的肉,随時任周正宰割!
兩人心神慌亂,不知道說什麼。
周延儒滿心憤怒與不甘,更是一個字也說不出。
……
在‘二周’談判結束後,京城依舊靜悄悄的,以往鬥争不斷的朝局,平靜的如一汪深潭。
‘二周’系的高層自然知道發生什麼,其餘人則都還不清楚。
不少人惶恐不安,想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最令人害怕的,莫過于突然之間的安靜。
更加憂懼的,則是兩系之外的人,這些人極少有占據高位的,因為好位置都被周正與周延儒瓜分,例外的屈指可數。
田珍疏從周正那得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也算是高層,卻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與周正的那點交情已經成為過去,沒有辦法再登門,隻好找來了另一個人――胡清鄭。
胡清鄭還是河間府知府,挂着名,一天到晚吃吃喝喝,逍遙快活,周正收複京城後,不放心家裡這才回來。
胡清鄭聽完田珍疏的話,繃着胖臉,道:“現在他是征西伯了,我能不能進的府都是兩回事,你不能找别人嗎?”
田珍疏擰着眉頭,沉聲道:“這個我比你清楚,我擔心是他們二周火拼,我們根本經不起波及,也要看準誰會赢!”
胡清鄭也是同鄉會成員,聽着田珍疏的話,還是道:“我見不了征西伯,我去見周橫平,我與他交情好一些。”
田珍疏想着周方是周正的大哥,應該知道内情,勉強同意道:“好,待會兒就去!”
比田珍疏更緊張的還有非常的多,滿京城都是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在走動,想要探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戶部。
錢勝朝在一個員外郎的接引下,出了戶部關押他的柴房。
陳振卿不敢再出現了,這個員外郎笑呵呵的道:“錢掌櫃,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這員外郎說着,就想将錢勝朝給送出戶部。
錢勝朝哪裡肯走,道:“這位大人,那我們票号五百萬的欠銀,什麼時候歸還?”
這員外郎雙眼一睜,道:“不是二百六十萬嗎?怎麼會是五百萬?”
錢勝朝眉頭一皺,道:“你們陳大人燒毀了借據,莫非就是想要賴賬?那這件事,咱要好好說道說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