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周正的話,魏希莊隻一個勁的喝酒。
他的一切都來自于魏忠賢,現在被魏忠賢趕出來,就等于是一無所有,滿心的頹喪苦澀,想說都說不出口。
周正就坐在魏希莊對面,沒有再勸說。
這是一個救魏希莊最好的機會,周正不會放過!
魏希莊一個勁的喝酒,周正就陪坐着,不再說話。
過了一陣,氣氛有些僵硬。
何齊壽站在門口,看着兩人,表情有些奇怪,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悄悄退了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魏希莊放下酒杯,有氣無力的道:“我現在除了聽你的,還能怎麼辦?”
被趕出了魏府,魏希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幹什麼。诏獄也算是他的老地方,若是進去,倒也不失一個安靜的所在。
周正見他答應,心裡松口氣,道:“我讓成經濟将周氏牙行做成股,你占大頭,另外再挪出三十萬現銀,都歸你。”
魏希莊擡頭看着周正,這話讓他心裡多少有點安慰,勉強的給了個笑容。
周正心裡是長舒一口氣,魏希莊要是耍性子他也沒轍,好在還能聽得進去。
周正又安撫了一陣魏希莊,這才回府。
剛剛踏進門,劉六轍就急匆匆而來,低聲道:“二少爺,老爺在等你了。”
周正信步走着,道:“有什麼事情嗎?”
劉六轍瞥了眼四周,越發的低聲道:“老爺知道魏公子被趕出千歲府了。”
周正一怔,道:“老爺怎麼知道的?”
魏希莊被趕出千歲府才多久?并且魏希莊在魏家也不算什麼大人物,他即便被趕出來,應該也沒多少人知道吧?
劉六轍搖頭,道:“不知道,老爺從外面回來的。”
周正嗯了聲,邁步走入周清荔的書房。
周清荔擡頭看到他進來,道:“我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何齊會了。”
周正頓時恍然,道:“原來是他們。”
那群鹽商與侯國興,客光先等關系密切。上一次周正,魏希莊聯手讓他們吃了大虧,現在魏希莊倒黴,自然有人第一時間告訴這些人。
何齊會當時是受了‘大委屈’的,自然要報複。
周清荔看着周正,道:“有沒有辦法應付?”
在周清荔看來,魏希莊是周正最大的依仗,魏希莊被趕出魏家,周正就失去了靠山,有些擔憂。
周正微笑,道:“他們這隻是試探,不會真的亂來,沒事。”
上一次縱然有魏希莊的因素,但周正抓了那姜炪直戳中他們軟肋。周正手裡還有他們大把的把柄,真的要亂來,代價是那些人承受不起的。
周清荔聽着這才放心,道:“那就好。”
周正想了想,道:“月中我要上朝,是遼東封賞的事。”
周清荔敏銳的察覺到什麼,道:“你要做什麼?”
周正道:“我打算為遼東将士說幾句公道話,之前我會上書彈劾周應秋。”
周清荔已經知道朝廷對遼東的封賞,眉頭皺了又皺,好半晌道:“去吧。”
周清荔對現在的朝局也是失望至極,對遼東将士的吝啬賞賜,勢必讓他們寒心。遼東本就錯綜複雜,若是他們心生怨憤,有一天不聽調遣,坐大成藩鎮該怎麼辦?
外面的人再怎麼擔心,也改變不了朝廷那些大人們的意志。
第二天,周正一到都察院,姚童順就拿着封賞名單跟着周正進了班房。
周正看着詳細的封賞名錄,心裡不斷搖頭,比之前傳言的還要苛刻,功勞都是朝廷那些大人們的,哪怕八竿子打不着也撈到一份。
魏家封爵的有十一個之多,周應秋,崔呈秀等人太子太傅,少傅,少師之類不要錢的往身上加。
遼東那些将帥,則吝啬的可怕,就給了一些空頭銜,實際的好處一點沒有。
甚至于還有傳言,有人對袁崇煥的位置垂涎不已,企圖明升暗降的将他調回京。
周正詳詳細細的看着這份封賞名錄,道:“嗯,我十五号上朝,你準備一下。”
姚童順應下,而後道:“湖州府那邊有人進京了,大人要見一下嗎?”
周正想了想,道:“你代我見一見吧。”
姚童順道:“是。”
周正看着他離去,将這封封賞名錄折疊好,揣入懷裡。
在周正坐在班房内繼續處理他的事務的時候,外面漸漸傳起了一些流言蜚語。
主要是魏希莊,他因為怒斥閹黨,忤逆魏忠賢而被趕出千歲府,繼而關入诏獄,即将被處死。
魏家現在如日中天,突然出了這麼一幕,引來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關注。
很快,太多人的發現,這個居然不是謠言,魏希莊真的被關入了诏獄,而後就出現了魏希莊被趕出了千歲府的種種版本,無一例外都是魏希莊堅決不與閹黨同流合污,大加痛斥閹黨擅權,禍國之類,因此惹怒了魏忠賢。
明知是謠言,千歲府又是大喜慶,無法辯駁,事情越傳越兇,居然一副被坐實的架勢。
周正即便在都察院,也不斷有人來告訴他這個消息,因為不少人知道周正與魏希莊的關系。
“不會影響到你吧?”田珍疏坐在周正對面,神色關心的道。
周正點點頭,微笑道:“沒事。”
田珍疏看着周正,道:“那就好。江西道那邊有幾個禦史,準備用魏希莊來彈劾魏忠賢。”
周正頓時一怔,眨了眨眼,不知道說什麼好。
要論借事生事的本事,沒有比這些禦史更強的了。用魏希莊來彈劾魏忠賢,還真是再好不過。
這也将魏希莊與魏忠賢,與閹黨進行了切割,正中周正下懷。
“閹黨沒有動靜,你知道為什麼嗎?”周正看着田珍疏問道。這件事,讓周正很是困惑。
從李國普開始,朝野的清流就蠢蠢欲動,現在彈劾風漸起,彈劾的聲浪是越來越大,令周正有些不安。
田珍疏銅鈴大眼有一絲凝重,道:“具體我也不知,這次閹黨如此克制,完全不像他們的作風,上面的大人要我們忍耐,看清楚再出手。”
周正嗯了一聲,沉吟片刻,道:“過幾天我打算上書彈劾周應秋,批駁他的裁撤八鎮之言,順帶彈劾閹黨。”
田珍疏臉色微變,道:“在這個時候?”
李國普等人鬧的動靜越來越大,若是閹黨在等機會,周正可能會正巧送上門。
周正自然明白,道:“我先見見遼東的人,看看他們的态度。”
田珍疏見周正态度堅定,還是道:“一定要謹慎,現在魏忠賢如日中天,他要是發狂,會死很多人!”
周正點頭,道:“放心,我有分寸。”
田珍疏沒有再勸,起身道:“小心。”
周正目送他離去,暗吐一口氣。
朝局越發變幻莫測了。
還沒到下班的時間,劉六轍就急匆匆的找了過來。
劉六轍還是第一次來到周正的班房,先是打量了一眼,而後才低聲道:“二少爺,成掌櫃傳來消息,鹽商說好給的鹽不給了,進周記貨的尾款也不結,還有人威脅他們,要抓他們。”
周正立時冷笑一聲,雙眼閃爍着寒芒,道:“記吃不打的東西!”
劉六轍看着周正的表情,道:“二少爺,成掌櫃他們問現在怎麼辦?”
周正右手的食指,拇指輕輕摩挲,一陣之後,忽然冷哼一聲,道:“告訴他們,不用動,我來處理,你先回去吧。”
劉六轍不知道周正要怎麼處理,習慣性的哦了一聲。
劉六轍走後沒多久,周正坐了一會兒,去了躺胡清鄭的班房。
之後,兩人帶着都察院的衙役,直接來到了戶部,守在門口,二話不說,抓走了七八個小吏。
這些,都是戶部清吏司的小吏,與鹽課息息相關的人。
那姜炪見機不好,悄悄從後門溜了。
周正押着人,還沒回到都察院,一陣令人作惡的胭脂味就撲面而來。
萬千椫擦着頭上的汗,一臉苦笑的看着周正,沒繞彎子,開門見山的道:“周禦史,賣個面子吧。”
萬千椫關于周正的單子都折了,看到周正除了苦笑也沒别的表情。
周正命衙役押着人進都察院,看着萬千椫,語氣不善的道:“萬掌櫃,你對我的承諾好像一直沒有遵守過,你這個招牌還要嗎?要不改行算了。”
萬千椫越發苦笑,道:“那邊說了,他們會如實履行契約,還請周禦史也不要破壞,傷了和氣不好。”
“就這樣?”周正看着萬千椫,淡淡道。
萬千椫道:“他們保證不會亂來,還出一家酒樓作為補償,另外增加五萬兩訂購周記的貨,私鹽會提前半個月給周禦史到貨。”
周正隻是抓了幾個人,一下子就有一座酒樓,還外加五萬兩銀子,胡清鄭在一旁看的是雙眼大睜,震驚不已。
“這還差不多。”周正道。
萬千椫搖頭苦笑,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接他們與周禦史的事了。”
那幫鹽商也是蠢,明知道周正掌握着他們太多的東西,随便動一下就夠難受的,還非得去撩撥一下周正。
真要撕破臉,誰讨得了好?
不過,萬千椫心裡對周正的強勢反擊也是暗自搖頭,鹽商隻是暫時妥協,等他們處理完這階段的事,騰出手來,一個小小的監察禦史,能扛得住嗎?
周正沒有與萬千椫多扯,進了都察院,将這幾人以貪渎罪名關押。
胡清鄭看着周正,表情一直非常精彩,欲言又止。
周正隻是随便抓了幾個小吏就有五萬兩的進賬,他之前為周正跑斷腿,搭進去多少人情,才換來十兩二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