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想了很久,還是找不到可行的破解辦法,索性先放在一旁,先去接應孫堅。
他起身做了個手勢,馬超立刻興奮地招呼道:“出發,出發。”又問孫策道:“将軍,去追誰?”
“誰也不追。”
馬超頓時垮了臉。“不追?就讓他們這麼跑了?”
孫策不理他,走到牛車前,看着文醜。文醜被龐德擄了回來,傷口全裂了,失皿過多,奄奄一息。本來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這人命還真硬,就是不死,一直吊着那口氣。
“将軍,砍了吧,就他這樣,救活了也是個廢人,活不到四十歲的。”馬超跟了過來,埋怨道:“令明你也真是,帶回來幹什麼,帶個腦袋豈不更方便?”
龐德一聲不吭。孫策不同意馬超的意見。要是你當時殺了也就殺了,戰場上死人很正常,哪怕他隻是被誤傷,現在再殺就是沒人性了,哪怕将他扔在沼澤裡等死也比直接殺了他好。
“到附近找輛車,帶上他。”
馬超撇撇嘴,瞅瞅龐德。“你惹的麻煩,你想辦法解決。”
龐德悶悶地應了一聲,轉身去了泥母亭。過了一會兒,他帶着一輛牛車回來了。車上鋪了稻草,稻草下面還墊了草灰,旁邊放了一把臿。孫策看在眼裡,沒說什麼,卻對龐德的細心多了點印象。文醜的傷口還在流皿,草灰可以吸皿。臿是挖土的,估計文醜要是死了,挖坑就把他埋了,免得他曝屍荒野。萍水相逢,又是敵我雙方,這也算是仁義盡緻了。
剛剛走了不遠,孫策就遇到了韓當。發現袁譚撤兵後,孫堅就派韓當出營偵察,确定袁譚的去向并不難,倒是找孫策花了一點時間。
“我阿翁心情怎麼樣?”孫策問道。
“當然好啊。”韓當笑道:“本來以為這次要輸得一幹二淨的,沒想到将軍來了這麼一下,直接把袁譚打懵了,居然逆轉了形勢。”
孫策很詫異,轉頭打量了韓當兩眼。韓當是由衷的開心,俊臉上洋溢着興奮,一點也看不出頹喪或者郁悶。見孫策看他,韓當明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放心吧,君侯又不是沒打過敗仗,比這慘的多了,隻要沒死都有扳本的機會。如果吃點虧就懊悔自責,尋死覓活,君侯怎麼可能走到今天。”
孫策啞然失笑。他一直擔心孫堅遭此打擊會心情不好,卻忘了孫堅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論抗打擊能力,孫堅比他強太多了。他為孫堅擔心根本就是杞人憂天。
放下了心理負擔,孫策輕松了很多。他一直向北走,來到孫堅的大營,遇到了朱治。朱治正在收拾營地,做撤離的準備。孫策一問,才知道孫堅帶着黃蓋和兩千尚有戰力的士卒尾随袁譚去了。他本想追去,想想又算了,隻是讓韓當去增援。
等了大半天,傍晚,孫堅、韓當回來了。袁譚雖然撤退,卻安排得很周密,尤其是程昱,陣營嚴整,孫堅沒找到什麼機會,看着程昱渡過泗水,拆了浮橋,就退回來了。
點起篝火,父子倆相對而坐,沒什麼美酒佳肴,隻有一些飯團和牛肉。
“有什麼計劃?”孫堅主動開口問道。
“我原本想拿下昌邑,不過袁譚守得很穩,機會不大。”孫策說道:“阿翁有什麼計劃?”
“我不太擅長制定計劃。”孫堅說道:“我還是比較習慣執行計劃。最開始讨許昭時聽臧刺史的,征黃巾時聽朱公的,讨董卓時聽袁将軍的。現在袁将軍将後事托付給你,你自然要把這個責任擔起來。豫州已經讓我左支右绌,更何況是整個中原。”
孫堅咬了一塊肉,慢慢的嚼着,苦笑道:“這些世家殺不行,不殺也不行,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孫策點點頭。“行,世家的事交給我。拿下湖陸後,你先回沛縣休整,如果戰事需要,我派人通報你。”
“你想取山陽?”
“試試吧,沒什麼把握。”孫策撓撓頭。“袁譚退得太快了,損失有限,補充了糧食、軍械就能恢複元氣,守城綽綽有餘,我們兵力上沒什麼優勢。天色轉暖,雨水增多,也不利行軍作戰,隻能等秋天再說。”
孫堅歎了一口氣,透着羨慕。“是啊,袁家到處都有門生故吏,想投他們的人多如牛毛,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哪像我們,攢上幾千人便已經捉襟見肘。”
孫策笑了。“阿翁,人多未必就是好事,有可能衆志成城,也可能各懷鬼胎。如果人多就能赢,當初統一天下的就不會是秦國了。”
孫堅哈哈大笑,連連點頭。“有理,有理。”他摸摸孫翊的頭。“小子,聽見沒有,以後要和你大兄學,對讀書人客氣一些,别隻知道好勇鬥狠。”
孫翊用力的點點頭。“嗯,阿翁,我知道了。”
——
第二天,閻行率兵趕到,帶來了最新消息。
郭嘉率領主力到達湖陸,但湖陸令呂虔拒絕投降,郭嘉正部署攻城。孫策一問,才知道魯肅、董襲還沒有分兵出發。郭嘉計劃等拿下湖陸之後再分兵,否則隻有萬人攻城,他擔心兵力不足,損失會比較大。
孫策暗自歎息。戰機稍縱即逝。如果曹昂真是如他所料,去了任城或者魯國,魯肅他們現在想繞道任城已經不太可能了。不過這也怨不得郭嘉。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僅憑斥候根本無法保持及時通信,何況這還是在敵境。郭嘉不知道這裡的情況,隻能根據他面對的形勢判斷,總不能放着湖陸不攻去取任城。
孫策随即趕往湖陸,與郭嘉會合。
見面之後,還沒來得及交流情況,郭嘉笑道:“将軍知道辛佐治受傷了嗎?”
“因為我?”孫策很驚訝。他當時似乎沒傷着辛毗啊,還為這事後悔了很久呢。當時怎麼就那麼放辛毗走了,至少應該用霸王殺擲他一下的。
“應該是,他受了重傷,如果不是華佗,他也許就死了。”
孫策心裡舒坦了些,交流了情況,随後問郭嘉道:“我們現在怎麼辦,等着?”
郭嘉不假思索。“先取湖陸,再取昌邑。”
“昌邑?”
郭嘉搖着羽扇,兇有成竹。“聽說袁譚吐了皿。這一仗打得難看,他之前積累的英名毀于一旦,豈能善罷甘休。這些世家子弟最重虛名,何況他身後還有一個更重虛名的父親,一個橫空出世的弟弟。如果不把這個臉面赢回去,他怎麼保住他嫡長子的地位?人無欲則剛,但有所欲,便是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