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雖能出奇,奈何實戰太弱,終究未能制勝,複蹈了趙國名将趙括的覆轍。孫策見她已然無力,便送她回船艙,免得她在别人面前丢臉。
經此一役,她也算知道了孫策的厲害,也累得她渾身乏軟,倒頭便睡。
清潔完畢,孫策從甄宓艙裡出來,回到主艙,郭嘉正坐在案前,打着哈欠。他也是一夜未睡,一直等着沈友等人的消息。雖然中間打了個盹,終究睡得不踏實,臉色有些蒼白。見孫策進來,他敲了敲案上剛收到的公文。
“一切順利。”
孫策松了一口氣,拿起公文細看。公文是沈友親筆所書,筆畫遒勁,龍飛鳳舞,可以想象沈友作書時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看來公孫度自信過了頭。”
“井底之蛙,不足以論。”郭嘉不屑一顧。“太史慈、甘甯正在返回,我們随時可以起程。望風者說,今天下午就有東南風。”
孫策點頭應答。“好,那你去休息吧,我待會兒也要補點覺。”
郭嘉起身,揚揚袖子,走到門口,孫策又叫住了他。“奉孝,你可曾聽說房中術有燕趙一脈?”
“有啊。”郭嘉忽然精神起來。“君侯有興趣試試趙女?”
“我就想問一聲,燕趙一脈中可有一式李代桃僵,出自何典?”
郭嘉盯着孫策看了一會,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笑了一陣,又壓低聲音說道:“怎麼,君侯想試試男風?”
孫策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不禁啞然失笑。其實這個典故并不生僻,隻是他先入為主,想岔了。他揮揮手,示意郭嘉可以走了。郭嘉卻來了興緻,拉着孫策,一臉淫蕩。“怎麼,甄夫人讓你走後庭了?”
孫策眼睛一翻,擡腿一腳。郭嘉早有準備,閃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将軍,甄夫人出身豪富,她就算知道點什麼也是嘴上功夫,真要論本事,還是我軍謀處那幾個趙女在行,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安排一下,保證她們幹幹淨淨的……”
“滾吧!”孫策想起甄宓那張小嘴,一時又有些意動。他将郭嘉推了出去,關上艙門。郭嘉壞笑着走了。孫策也是很無語。這貨天生浪蕩,就沒個正經的時候。幾個妾中,能讓他敬畏的隻有袁權、黃月英,其他人的玩笑他都敢開。這也難怪,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妾甚至可以送人,更何況是開幾句玩笑。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這麼好的女子,委身為妾,我真是何德何能。
勝負已定,孫策放了心,回到卧艙,洗漱一番,倒頭便睡。雖然睡得很晚,但他的生物鐘一向很準,天色微明,他便準時醒來,到甲闆上練拳。
朝陽初升,海港東側的小黑山從晨曦中醒來,鑲上一道金邊,海面被陽光照亮,浮光躍金,燦爛耀眼。
中午時分,甘甯、太史慈返回,安置妥當後,一起到孫策的座艦上彙報情況。這一戰乏善可陳,用甘甯的話來說,主要是趕路,幾乎沒有真正交戰,柳甫睡得像死獵一樣,根本沒想到他們會去攻城,甘甯沖進縣寺的時候,他還在床上瑟瑟發抖。看他那慫樣,甘甯殺他的欲望都沒有了,怕髒了自己的刀。
孫策也覺得很驚訝。他到青州已經一個多月了,柳甫身為沓縣守将,怎麼如此大意,連一個斥候都沒派到青州去?既然如此,他到了沓縣,柳甫也應該提高警惕,怎麼會連加強城防都沒做。
公孫度都是用的什麼人啊?他難道和公孫瓒一樣,用的都是販夫走卒,沒幾個真正的人才?
孫策覺得他對遼東和公孫度的了解遠遠不夠,需要加強信息的收集。可這都是錢啊,每派一個細作出去,至少需要幾十萬、上百萬的開支。遼東地廣人稀,就算把精力集中在襄平,明的暗的加起來也至少需要七八個人。如果再加收賄賂、收買的費用,沒有幾千萬是擺不平的。
傍晚時分,果然東南風起,孫策揚帆起航,趕到右北平。
——
相比于西漢,東漢的疆域有明顯的縮水,幽州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右北平在西漢時有十六城,東漢隻剩下四城,遼西在西漢時十四城,東漢隻剩下五城。燕山以北基本全部丢失,淪為烏桓人、鮮卑人的牧場。
之所以出現這個局面,既有政治上的因素,也有經濟上的因素。政治上儒學當道,推崇以德服人,基本放棄了武力征服,窦憲平定北匈奴是出于他個人的私心,為此還和其他大臣發生了激烈的沖突,袁安就是其中的中堅力量。窦憲後來争權失敗被賜死,袁安等鴿派得勢,安撫胡人的政策一直延襲下來。
實際上,就算沒有儒學,東漢也硬氣不起來,經濟基礎薄弱。東漢建立在豪強支持的經濟基礎上,世家、豪族的勢力極大,國家财政狀況一直不如西漢,窦憲平定北匈奴,燕然勒石,也隻是成就了他個人的功名,于國家并無太大的意義。北匈奴衰落了,烏桓人、鮮卑人又陸續興起,尤其是鮮卑人,幾年之後,和帝年間就已經坐大,朝廷無力征讨,每年要從青徐割讓兩億七千萬作為賞賜,安撫胡人。
但安撫從來都不是治本之道,在無力征讨的情況下,以德服人也隻是自欺欺人,鮮卑從此壯大,尤其是檀石槐成為鮮卑大王之後。當時漢桓帝正緻力于讨平西羌,無力顧及,所以曾想以和親的形式安撫鮮卑人,卻被檀石槐拒絕了,自取其辱。漢靈帝時,朝廷忍無可忍,熹平六年,派臧旻、夏育、田宴三将及匈奴單于出擊,結果被檀石槐誘敵深入,各個擊破,慘敗而歸。
幸運的是檀石槐不久也死了,鮮卑陷入内讧,對邊境的威脅稍減。
征讨是找死,安撫是等死,說不上來哪個更好,在無法解決經濟基礎的情況下,安撫至少可以求得一時和平。兩億七千萬是不少,可是出征開支更大,還未必能打赢。安撫最終占據了上風,袁安開創了四世三公的袁氏,安撫的政策也被那些服膺儒學的大臣繼承下來,烏桓人、鮮卑人也樂見其成,很是感激袁氏。袁紹能得到他們的支持,劉虞不敢和袁紹直接翻臉,都是源于此。
對付這些以騎兵為主的遊牧民族,就目前而言,最好的辦法還是以騎破騎,戰馬是關鍵中的關鍵。沒有足夠的戰馬,僅靠兩條腿是打不赢的,守,顧此失彼,疲于奔命,攻,力不能及,勞民傷财。
“子義,你有什麼計劃?”孫策輕拍欄杆,看着茫茫大海盡頭的地平線,心頭壓力很大。到目前為止,他對幽州攻略都沒有必勝的把握。這個時機非常不合适,太勉強了。
太史慈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說道:“以戰養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孫策點點頭,示意太史慈細說。
太史慈說道:“就眼下而言,我們尚不具備重創烏桓人、鮮卑人的實力,遑談全殲。固守太被動,我打算主動出擊,征募一部分邊境子弟,深入草原。這些胡人也不是一直都聚在一起,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分散各處,隻要抓住機會,我們就能各個擊破。最大的難處隻有一個:如何尋找他們的蹤迹。”
孫策深有同感。軍謀處也提出過以戰養戰的戰術,這并不新鮮,當初霍去病橫掃匈奴就是這麼幹的,事實證明,這也是對付遊牧民族最好的辦法。但這個辦法有一個緻命弱點,偶然性太強,茫茫草原,一旦不能及時找到目标,或者找到目标卻沒能擊敗對手,繳獲戰利品補充給養,很可能會不戰自敗。
天才如霍去病,他的成功也是建立在重大傷亡之上的,每次出征,損失都會過半。即使如此,太史公也說他是運氣好。運氣稍微差一點,也許等不到病死,可能直接犧牲在草原上了。
“你準備如此解決這個問題?”
“一靠耐苦,一靠智慧。”太史慈說道:“邊郡子弟,飽受胡人之苦,且能忍饑耐勞,不亞于胡人,隻要給他們武器、裝備,再提供一些糧食,他們就敢于上陣和胡人以命相搏。木學堂所造的軍械、甲胄能夠讓我們以寡敵衆,如果能讓他們開發出一些便于攜帶的食物,既能延長我們作戰的時間,又不至于增加太多的重量,成功的機率就更大了。我粗略的估計了一下,盧龍塞到陽樂城有六百裡餘,由盧龍出塞向北,或由陽樂西行,大概四五百裡就可以深入草原内部,一折一回,大概在千裡左右,需要行軍十天。就算中途沒有任何收獲,隻要我們攜帶的給養能夠支持十五天,因為給養不足而敗的可能性就會大大降低。”
太史慈轉身看着孫策,懇切地說道:“主公,我想請三千騎一年之糧。”
甘甯哈哈一笑。“太史子義,你好大的口氣,要我給你做辎重營校尉嗎?”
孫策想了想,拍拍欄杆。“那倒不用,隻要你肯做漁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