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待會,咱們将這真相多寫幾份在紙上,趁夜用箭射到契丹軍營中去,扒了那林太後的皮,如何?”
虎頭話音一落,不等朝陽長公主答話便聽四皇子李嘯炎冷笑道:“你也知道在那些契丹人心中,咱們瑞朝人都是陰險的,他們會信你寫的那些東西?”
虎頭聞言,朝四皇子李嘯炎笑着做了個鬼臉,便不再說話。
“嘯炎說的是,别說他們原本不相信咱們,就是他們相信咱們,到現在這個時候也會選擇不相信咱們的。”
朝陽長公主說道。
人,在困勢之中,總是會一廂情願的編些對自己有利的謊言,并把這個謊言當作最後的救命稻草來欺騙自己。
“是嗎,看來那群蠻夷并沒有他們說的那樣勇猛嗎,關鍵時候還是很懦弱的,自欺欺人,一群可憐蟲。”虎頭聽懂了朝陽長公主的話,有些不屑的笑道。
四皇子李嘯炎聞言笑了笑,并未再接話,倒是朝陽長公主脆了虎頭一口說道“虧你還自稱償遍了天下萬般苦楚,竟說出這樣的刻薄的話來。”
許多人能夠苟且的活在這世上,靠的就是那些虛無飄渺的希望。
虎頭聞言一怔,連忙說道“多謝姑姑教導,隻是那契丹是敵人,刻薄點也沒關系的。”
虎頭說完,便嘻嘻的笑了幾聲,隻是心中警鈴大作,看了一旁氣定神閑的四皇子李嘯炎,背後一層冷汗。
人的生活隻要稍微如意些,心中的敬畏心便少了一些,難免說些輕挑的話來,進而行動便少了謹慎穩重,日益累計,便又會醞釀成大禍,正所謂得意忘形,必有後患。
虎頭想到這裡,内心想到自己到底是比四皇子李嘯炎少了幾分靜氣,不由得又有些心灰。
“小五說得是,是我多心了。”朝陽長公主哪裡知道虎頭心中想什麼,隻是虎頭的話讓她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來。
虎頭說的不無道理,對敵人無論怎麼尖刻也不過分,隻是她如何就覺得虎頭的話尖刻呢。
朝陽長公主隻是不同意契丹人都是蠻夷,都是懦夫罷了,至少那人不是……
朝陽長公主猛的又想起那人,心中警覺,猛的收回心神,正身說道:“現在契丹軍士被契丹太後的謊言所迷,勢頭正勁,咱們先得避其鋒芒,再想個什麼法子破一破他們的銳氣。嘯炎,小五,你們倆有什麼看法?”
朝陽長公主說完就望着四皇子李嘯炎和虎頭。
虎頭先前被朝陽長公主教育了幾句,也不敢再造次,他摸了摸頭笑着說道“姑姑,我可是跟來湊數的,這事四哥肯定有法子。”
四皇子李嘯炎見朝陽長公主和虎頭兩人同時望向自己,便清了清聲說道“既然不可力破,那麼智破。”
“如何智破?”朝陽長公主見四皇子李嘯炎說話之間有成竹在兇之勢,便喜問道。
“派個人給契丹的王爺們送些禮,或許管用。”四皇子李嘯炎說道。
“對啊,四哥說的正是,我怎麼沒想到!聽說那個契丹太後可把他們的金胡、金景兩個王陰慘了,這兩個契丹王爺心正不自在,隻是苦于沒由頭找事,若是咱們送些禮給他,再将實情講與他們,這契丹人自己還不鬧個天翻地覆。”
虎頭一聽拍撐說道。
“正是,這普通士兵相信契丹太後的鬼話,這兩個契丹王爺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隻要我們派個口舌利落之士告之他們實情,咱們再許以利,這契丹軍隊就自己熱鬧起來了。”
朝陽長公主說到這裡,停了下又忍不住說道:“自古,禍皆起于蕭薔。”
四皇子李嘯炎和虎頭聽了朝陽長公主的話,皆是笑稱是,雖然二人都在笑,隻是氣氛莫名的就尴尬起來了。
朝陽長公主話已出口就後悔自己多管閑事了,于是又笑問道:“這禮我倒是有,出征之前,皇兄倒是給了我些珍寶,以備不時之需。隻是這事得秘密進行,所以派去的人不僅要文武雙全,還要不怕死,你們可有人選?”
“胡小北。”四皇子李嘯炎說道。
朝陽長公主聽到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隻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就是前丞相胡用的兒子,夏家的親孫子。”
虎頭補充道,對于胡小北,他的印象太深了,當初初回京城時街上遇到的那個小霸王隻幾年的時間已經變的沉默寡言,當年丞相家的貴公子也經變成為了一點點軍功連性命都不管不顧的卑微士兵。
想到這裡虎頭又不由得想起了周夢,當年是何等的自信飛揚,如今也似一隻驚弓之鳥,想到這裡,虎頭的面色又不由得沉了下來。
“到底是夏家的長孫,夏家到底是為我大瑞出了許多力的,還是另選一人吧。”朝陽長公主想了想說道。
“就他吧!也許對他來說卑微的活着不如去死!”朝陽長公主的話音一落,虎頭便激動的說道。
朝陽長公主看了虎頭一眼,又看向四皇子李嘯炎,問道:“嘯炎你覺得呢?”
“胡小北最合适,對他來說這是他的機會,選他去才是對他的公平。”四皇子李嘯炎淡淡的說道。
“那就胡小北了。”
朝陽長公主隻得無奈說道,心中憂患又起,有個太子就夠了,偏偏面前的這兩兄弟也都如瑞帝般心懷大志,将來可怎生是好,而她和她的女兒真的可以置身以外嗎?
“哎,普通人自有普通人的好處。”朝陽長公主長低歎一聲說道。
朝陽長公主自始至終都沒想過她會成為一朝長公主,百姓心中的女英雄,隻是她生在亂市,年少時少衣少食也就罷了,還遭遇那樣的惡運,把她生生的逼成了一個女英雄。
然而長公主、女英雄也不是那樣好當的,所以她的那些難以啟齒的過去被人當面扒得幹幹淨淨,讓天下盡知。
所以,作為一個婦人,本該享受天倫之樂的朝陽長公主,卻不得不為了自己的榮譽為了皇家的榮譽帶兵出征。
不僅如此,還得為未來可能發生的皇室之變擔憂。
想到這些,朝陽長公主愈發羨慕那些生活安穩,在家相夫教子的小婦人,隻是這些離她太過遙遠。
“姑姑現在身為三軍之帥,實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四皇子李嘯炎聞言愣了下,方才淡淡的說道。
“嘯炎說得是,是我失言了。剛剛所言之事就交由你去辦吧,至于珍寶,我一會令人将皇兄給的全部給你送過去。”
朝陽長公主面帶愧色的說道,她今日确實是有些神情恍惚。
……
“四哥,你可真心狠。”出了朝陽長公主的營帳,虎頭說道。
“軍中需要的是鬥志,而不是婦人的安逸,這婦人安逸不僅會害死她自己,還會累及三軍。”四皇子李嘯炎冷冷的說道。
虎頭聞言不再說話,心中想到四皇子李嘯炎果然是憑本事克敵制勝的,又暗中激勵自己,要多向對方學習,拉近雙方的距離。
……
胡小北還是姓胡,并沒有改姓夏。
以前,胡小北躲在養父丞相胡用這棵大樹下,少年得志,萬事皆順。
隻是随着胡用這棵大樹的倒下,一切都成為過往,胡小北能夠免死已是萬幸。
隻是随着丞相胡用倒下,能夠給胡小北庇護的夏家也随之倒下。
一切皆從頭再來。
從頭再來并不是最難的,至少對胡小北是這樣,他相信在這世間上,隻要有足夠的能力,總是能夠為自己掙得一片天地的。
最難的是在為自己掙得一片天地之前,曾經高高在上的胡小北已在不知不覺中養成就了一顆高傲的心,而他現在卑微的身份承載不了他的那顆高傲的心。
更何況,現實并不如胡小北想象中的那樣,尴尬的身份讓他四處碰壁,他唯一的收獲便是冷眼和輕視。
這曾經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内感到無比憤怒而又無奈。
“憤怒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人生沉浮有時,不必太過在意。唯一能讓你擺脫憤怒的就是你自己強大。”
“一是你的内心強大到無視别人的任何譏諷和輕視。若是做不到,那你便要自己強大到一般人不敢對你譏諷和輕視。”
終有一天,那個胡小北一直當成仇人最後卻發現是自己親爺爺的老人,用蒼老的聲音對他講了上面的話。
胡小北自認做不到第一條,那麼他能走的路隻有第二條了。
所以,在瑞朝為伐契丹招軍的時候,胡小北義無反顧的參了軍,成了一名普通的士兵。
事實上,在軍中胡小北與其他普通士兵也一般無二,除了沉默一些,砍人的時候狠一些。
終于,胡小北的努力漸漸的有了些小成果,雖然這些小成果放在從前他根本就不屑一顧,但現在卻讓他倍受鼓舞。
畢竟,從雲端跌落到深谷的胡小北,感覺到自己終于有從谷底向上爬的迹象了,形勢在慢慢的變好,這便足夠了。
但當四皇子李嘯炎親自召見他的時候,他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忐忑之餘還有些期望。
胡小北一直在四皇子李嘯炎所領的軍中,但做為一名普通士兵,四皇子李嘯炎并沒有關注過他,至少在明面上是這樣。
但胡小北知道四皇子李嘯炎一定認識他,剛開始的時候胡小北還在擔心自己受到四皇子李嘯炎特别的“關照”,事實證明胡小北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在軍中并沒有他的身份受到嘲笑,并且他的每一分付出都得到了應有的回報。
所以,在胡小北心中,四皇子李嘯炎是個不錯的将領,因此他心中對李嘯炎找他還是有些期許的。
四皇子李嘯炎看了面前努力的保持不卑不亢态度的少年一年,便開門見山的問道“想不想立功。”
“想!”胡小北聞言眼神亮了起來,想也不想的答道。
“怕不怕死?”
“不怕!”
“替本宮将這些珠寶秘密送給對面的金胡、金景兩位王爺,順便幫這兩位王爺把當前的形式理清楚,本宮便給你記大功。”
四皇子李嘯炎指着桌上的一包珍寶說道。
“好!”胡小北的眼神愈發晶亮,仿佛看到幸運之神在向他招手。
胡小北,領命之後,詳細的規劃了下,第二晚便易裝秘密的潛入了契丹的軍營中。
契丹軍營中不乏有漢人長相的士兵,再加上胡小北又會契丹語,根據李嘯炎提供的信息,胡小北找到金胡的營帳雖有驚險,但都被胡小北糊弄過去了。
金胡看着突然冒出來的胡小北,二話不說叫人綁起胡小北。
胡小北聞言倒也不驚慌,隻是笑着說道:“王爺,小人隻是奉我家殿下之命來給王爺您禮的。”
“你們這些漢人向來陰險狡詐,好端端的給本王送什麼禮?”金胡說道,眼睛卻在胡小北身上打量。
“我家殿下隻是想與王爺您交個朋友,王爺您無須多慮。”胡小北一邊說一邊将帶來包袱打開捧在手中,包袱中的寶物瞬間便呈現在金胡的眼前,熠熠生輝。
金胡的眼睛似乎也沾上了胡小北手中的寶貝的光芒而發亮,隻是口中仍說道:“哼,本王什麼寶物沒見過,你們瑞朝就想憑這些物件收買本王。來人,把這瑞朝的奸細押下去!”
“不是瑞朝,是我家殿下。我家殿下隻是想與王爺您交個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王爺您聽完小人所言再将小人押下去也不遲。”
胡小北站在那裡不動,仍由契丹士兵将他手中的寶物拿去奉于金胡。
“我契丹與你們中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現在正是兩軍交戰,本王與你的什麼殿下也沒什麼交情,他竟然還想與本王交朋友,真是可笑!”
金胡說道。
“王爺此言差矣,打仗也是各為其主,咱們殿下與王爺可沒私仇的。再者此一時,彼一時,貴國皇子能在我瑞朝當貴客,王爺您就怎麼不能與我家殿下交朋友了。”
胡小北笑道。
金胡聽了胡小北之言,愣了下,又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胡小北半晌方才問道:“你們殿下為什麼要與本王交朋友?”
胡小北聞言,長歎了一聲才說道“說句實話,我家殿下想與王爺您交朋友,也是迫不得已的。”
“有什麼迫不得已,難道與本王交朋友還辱沒了他?”金胡聞言又有些惱怒。
“王爺您是不知,我家殿下也是個英勇神武之人,可偏偏不得皇上喜愛,在瑞朝處處不得志。就拿這次出兵來講,明明就該我家殿下挂帥的,可皇上偏偏派個女人來挂帥,我家殿下無奈隻能屈居在一個女人之下,天天被一個女人呼來喝去,甭提有多郁悶了。
胡小北說道。
“哦,聽你之言,你家殿下是瑞朝的四皇子?”金胡聽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