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四擡眼看向二人,擡手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朝着劉仁禮挪挪凳子,再度壓低聲音說道。
“當時我也不知,不過張大善人喊那女人翠蘭,直到陳新榮家辦喪事我才知曉,他媳婦楊氏就叫翠蘭,我遠遠看過,就是同一人。”
周易安急了,“你既然知曉,怎地不去報官?”
陳老四嗤笑了一聲,再度端起酒盞,一臉的不屑。
“報官?我是賊,怎麼報官?”
周易安頓時蔫兒了,剛剛忘記了這茬,陳老四不過是一個小偷,無意間撞見了這次惡行。
對方又是當地有名的大善人,即便去舉報大多是一頓暴打。
而大梁律法中,對盜賊的刑罰是盜竊而不得财者,笞五十,得财初犯右臂刺竊盜二字,再犯左臂刺字,三犯者絞。
周易安想到這裡,看向陳老四的手臂,此時喝得有些熱了,他撸起兩個袖管,雙臂上并未有刺青,周易安看向劉仁禮微微搖頭。
劉仁禮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轉頭看向陳老四。
“那陳新榮的叔父,為何去喊冤?”
陳老四張開醉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劉仁禮。
“這有啥想不明白的,那陳新榮是個賣肉的屠戶,在這武清縣内也算是富足,此時死了膝下無子,他們能坐視不理,不就是想要将陳新榮的家産分一杯羹,都是窮鬧得,哎!”
劉仁禮看向陳老四,此人雖為小偷,卻也是逼不得已,如若不是沒有吃食,也斷不會走到這一步。
從袖口摸出一個荷包,掏出二兩散碎銀子,放在陳老四的面前。
“窮苦可以想辦法謀求生路,偷盜并非正途,這些銀子你先留着過年,這玉墜子我先收着,之後若是有人要你作證,還望将當時實情講出,男人就要頂天立地。”
陳老四驚愕地看向劉仁禮,頓時酒醒了,那碎銀子就放在他掌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啥。
沉默良久,擡眸看向劉仁禮。
“你......你......真的是官?”
......
轉瞬八九日過去。
朱筠墨每日都要跑一趟莊子,甚至将主家的園子也打掃出來,準備在那裡住。
周恒一看,這天氣如此寒冷,也沒多說啥,繪制了圖紙讓人在屋裡面搭建了地炕。
這地炕,是周恒在北方讀書的時候看過一個民俗節目學來的,就是将房屋的地面整體鋪成中空的,在一側點火燒煤,整個地面都是熱的。
就相當于現在的地暖,不過這個還是很節約煤炭,隻是有些不環保,不過這裡也沒有環保部門沒人查pm2.5。
說幹就幹,周恒隻負責畫圖,朱筠墨雖然是世子,卻沒有一點兒架子,對于這樣新奇的事兒,他極有興趣,領着侍衛就去了。
莊子上的人都去修路了,靈山村和回春堂的人,一部分跟着去建設作坊,另一部分還要發酵酒,晾曬藥材,壓根抽不出人給他做地炕,所以一切都要自己想辦法。
周恒喝着茶,将身上新做的大氅再度裹緊了一些,等朱筠墨将地炕試驗好,這裡就可以開始建設了,虧着大梁國有煤炭可以用,不然燒炭帶動一個如此大的火炕要多少銀子,想想都心疼。
窗外的雪還在下着,算起來這雪從打他們進京就沒有停歇過,隻是中途小一些,不用說這就是小冰河期的影響了。
劉仁禮去了通州,一點兒信兒都沒有,讓龐霄去打聽了一下,據說此人壓根沒去上任。
按理說,這調查民生工作也該差不多了,即便是作為貪腐案起家的,你也不能太過了,上台就開始點火,眼看就是年,這不是添堵嗎?
再者,人呢哪兒去了,是出意外了,還是怎樣?
回身看看在一旁答題的幾人,目光落在劉秀兒的身上,此刻周恒一點兒都不敢讓劉秀兒閑下來,一旦閑下來她就問自己劉仁禮的情況,總是搪塞,周恒也頂不住啊。
似乎是感知到周恒的目光,劉秀兒和春桃一起擡眸看向周恒,周恒故意将闆着臉,一手拿着戒尺不斷拍打另一個掌心。
“都答完了嗎?寫完要仔細檢查一下,如若錯一處我就揍你們一下,兩處揍四下,以此類推,不想要屁股開花,就給我仔細檢查。”
如此一說,一個個都緊張起來,趕緊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德勝第一個起身,将卷子交給周恒,那些答題的弟子一個個都緊張地看過來。
周恒看了一遍,指着一處說道:
“這裡處置的不能說不對,有些繁瑣,如此一來時間回延長,病患能挺得過這個時間嗎?”
德勝看了看,趕緊躬身施禮,臉上顯得有些尴尬,謙虛地說道。
“師尊說的是,我有些想當然了。”
周恒拍拍他肩膀,将手中的戒尺塞入德勝掌中。
“能全部答上已經很厲害了,他們的卷子你來看,錯了不許偷懶一定要懲戒。”
說着周恒起身走了出去,留下後面一衆答題的弟子,都一臉羨慕地看向德勝。
周恒一出房門,正好看到朱筠墨興沖沖地走進來,周恒趕緊迎着朱筠墨去了偏廳。
一坐下,朱筠墨抓起水壺就灌了兩杯水,冰冷的茶水入喉,也沒有什麼抱怨或者不滿,反倒擦擦嘴一臉興奮地湊近周恒。
“周恒,你真神了,這地炕今早試驗了一次,一點兒沒有漏煙的地方,而且整個房子裡面都是暖的,即便沒有鋪設的兩間屋子也是很暖和,我昨夜壓根沒睡床,就在地上睡的。”
看着朱筠墨如此興奮,周恒朝朱筠墨身後看看。
“誰做的地炕,難道是世子府的侍衛和小厮?”
朱筠墨點點頭,“對呀,莊子上的人,還有靈山村和回春堂的人都忙着,沒辦法隻能他們做了,怎麼你不信?”
說到最後,朱筠墨臉上的笑容漸漸沒了,一把扯住周恒的手腕,恨不得現在就抓着周恒去檢驗他們的成果。
“這有啥難的,走咱們去看看。”
周恒趕緊擺手,示意朱筠墨停下。
“世子不要急,現在不過是做實驗,如若可行,我們可以将世子府的房子都改了。”
朱筠墨一怔,一拍大腿瞬間恍悟了。
“對呀,我怎麼就糾結那一處房子了,趕緊找人将我的主屋騰空,我要搭地炕。”
周恒一把抓住朱筠墨,這貨啥都會,就是太過容易激動,一個地炕就讓他風風火火忙活了好些天,如今成功了,立馬要将世子府都改了這哪成啊。
“此事不要急,這炕要燒幾天,然後看看是否容易出現裂縫,之後再決定如何應用,再者不是說有的房子都要鋪設,比如櫃子下面,一些承重的位置,如若鋪設容易塌陷。”
朱筠墨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看來滿屋都鋪上也不現實,讓我想一下怎麼鋪更合理,反正我讓他們去大量采購煤炭了。”
周恒一把拉扯住朱筠墨的手臂,将要跑開的人攔住。
“世子,先别着急走,算起來這劉大人去通州,已經有七八天了,眼看着就到了上任的時候,派去打聽的人,也沒找到他們的蹤迹,我怕劉大人遇到什麼意外,如若不能按時赴任,恐怕皇帝那裡也無法交代。”
朱筠墨點點頭,“話是這麼說,眼看就是月底,這劉仁禮去哪兒了?”
周恒朝着朱筠墨一拱手,“世子,要不這裡的施工您先盯着,我帶人去看看,不然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秀兒了。”
朱筠墨臉上瞬間帶着笑,雞賊地看向周恒。
“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瞧上秀兒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