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心居。
離遠塵剛回來便将自己關在了屋中,不管辰梧怎麼說話他都不曾理過,連端來的午膳都沒有吃上一口。他隻是靜靜地坐在窗邊望着窗外的雪景發呆,不曾動過,也不曾有任何表情,更不曾說話。
辰梧端着精心烹饪的幾個小菜進了屋子,将飯菜都整齊地擺在了桌上,才望着離遠塵的背影說道:“師父,該用晚膳了!”
離遠塵依舊是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也不回話。
“師父,您就吃一點吧!辰梧做了您最愛吃的紅燒鯉魚,午膳您一口也沒動,如今您好歹也吃一口,不然身子怎麼受得了?”辰梧望着姿勢如同回來時一般的背影勸道。
隻是對面的背影依舊如雕像般,不曾有任何動作。
辰梧歎了口氣,隻能留下飯菜轉身出了門。
她家師父她最了解了,隻要他決定的事,不管她怎麼說都是沒用的。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知道現在他的心中一定很難過,他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
屋外的廊上,無天陪着辰梧安靜地坐着。
“無天哥哥,師父這樣将自己關在屋中已經一天了,從早晨回來之後他就一直這樣不吃也不喝,我該怎麼辦才好啊?師父的身子這麼弱,若是一直不吃飯肯定會病倒的。”說着眼淚便啪嗒啪嗒往下掉,雙手抱住雙腿蜷曲在一起,繼續道:“師父現在一定很難過!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我記事開始便沒見過師父這樣,唯一的一次就是太師父離世時,師父也是這樣,将自己關在屋中一天一夜,滴水未進。”
無天看着眼前蜷曲着的辰梧很是心疼,伸手将她攬入了懷中,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
李玄璟在軍中收到李沁柔的飛鴿傳信便立刻上馬飛奔了回來,隻是盡管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回,回到肅王府時天已大黑。
他下馬快速奔向望梅居,心中一顆心一直都是緊繃着的。李沁柔在信中說孟玉戈病重,或許熬不過今晚,所以他才不顧一切急急趕了回來。他希望她能再堅持一會兒,再等等他,他不想連她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李玄璟喘着粗氣進入屋中,見到屋内的情景時,頓時愣在原地。
屋中很安靜,孟玉戈閉着眼靜靜地躺在床上,臉上沒有一點皿色。李沁柔目光呆滞,頹廢地坐在床邊無力地垂着雙手,似乎是整個人都沒了魂。從紅腫的眼能看出她哭了很久,隻是她的眼淚已經流幹,已是哭不出來了。
傾心和懷瑾兩人站在一旁默默地流淚,她們早在之前便勸過李沁柔想扶她起來,可是李沁柔卻無動于衷,隻是這樣呆呆地坐着流淚,直到淚流幹了。
李沁柔見李玄璟進門,擡眼看了他一下,便又收回了視線繼續呆呆地坐着,隻是如今她的眼中又開始有眼淚滲出,滴答滴答往下掉。
李玄璟踏着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到床邊,望着床上面無皿色的孟玉戈。看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在床邊坐下,握着她冰冷的手哽咽地喊道:“孟姐姐!”
床上之人已經渾身僵硬,沒有了任何溫度,自然不會回答他。
李玄璟紅着眼睛面上很是痛苦。是他回來的遲了,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可是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明明上次見她她還好好的,怎麼會這麼突然就……他扭過頭不忍再看床上冰冷的人,在李沁柔面前蹲下,抓着她的肩膀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孟姐姐之前不是一直都是好好的嗎?為什麼會這麼突然就走了?”
李沁柔擡眼看他,呆滞地搖了搖頭。
李玄璟見李沁柔如此的狀态,也不打算再問她,起身轉向傾心,略帶怒氣地問道:“回答本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傾心被李玄璟的憤怒怔住,回過神才戰戰兢兢地哭着答道:“是離大夫!離大夫離開之後小姐便成了這個樣子!”
“離大夫?是離遠塵?他做了什麼?”
“奴婢不知!離大夫給小姐把完脈之後便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匆匆離開了,然後小姐……小姐她就……小姐她……”回想到孟玉戈斷氣的畫面,傾心更是泣不成聲。
“離遠塵,本王要你償命!”李玄璟也不再聽傾心斷斷續續的回答,心中的怒氣已然達到了頂點,于是紅着眼出了門,隻留下冰冷的铠甲在空氣中碰撞留下的回聲。
懷瑾隻覺不對,急忙蹲下身搖了搖李沁柔:“殿下!殿下!您快清醒清醒!肅王殿下他去找離先生了!”
李沁柔呆呆地轉頭看她,腦中才漸漸回想起之前李玄璟的身影,他的傷心,他的憤怒,還有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想到這裡李沁柔瞬間清醒,心中一怔,着急地抓着懷瑾的手起身,匆匆向外跑去。心中不斷祈禱:肅王兄,你一定要冷靜啊!他可是哥哥,你不能傷害他!一定不能傷害他!
李玄璟一路奔向逸心居,被冷風一吹人也清醒了很多,心中的憤怒漸漸平息了不少。但是他依舊接受不了孟玉戈離世的事實,離遠塵到底對她做了什麼?讓她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他到底是誰?對她的影響這麼大?
想着這些疑問,李玄璟已經到了逸心居。他大步來到屋前,在辰梧和無天驚訝的神情中“嘭”的一聲直接踢開了屋門,然後走了進去。
辰梧和無天感覺不對,自然也跟了進去。
離遠塵聽見身後的響聲,知道是李玄璟來了,也不再沉默。他起身走到李玄璟的面前停下,問道:“肅王殿下,不知深夜到訪是有何事?”
李玄璟瞬間拔出佩劍直指離遠塵,紅着眼問道:“你到底是誰?”
無天見狀立刻擋在了離遠塵的面前,憤怒地盯着李玄璟,似乎隻要他一有動作便會上去拼命。辰梧也跟着無天擋在了離遠塵面前,看着李玄璟憤怒地問道:“肅王殿下這是何意?師父他哪裡得罪你了?”
李玄璟沒有理會辰梧,依舊拿劍指着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離遠塵沒有回答,而是拍了拍辰梧的肩膀,對她說道:“辰梧,你帶着無天出去吧!”
“師父?”辰梧不可置信地看着離遠塵,這種時候她和無天哥哥怎麼可以丢下他離開。
離遠塵露出一個微笑,說道:“放心吧!為師會沒事的,你和無天兩人還是去院中等着吧。”
辰梧無法,隻能拉着無天出了門。雖然不放心自家師父,但是她不能違背他的意思,而且他相信師父既然這樣說了便能自己解決這事。
“肅王殿下,此問是何意思?離某就是離某,是地絕谷鬼醫巢谷的弟子,此前已介紹過。”離遠塵見辰梧關上了門,看向李玄璟淡淡地問道。
“你的身份肯定不會簡單!回答本王,你到底是誰?”李玄璟自然不信他的說法。
離遠塵微微一笑:“我的身份自然不會簡單,地絕谷的人身份都不簡單。但是離遠塵便是離遠塵,我沒有必要欺騙殿下,殿下若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隻是殿下真想取我性命嗎?”說完他看了看那柄指着自己的利劍。
李玄璟将劍逼近了一寸:“本王很感激你救了柔兒,可是你卻害死了我們都在乎的人。你到底對孟姐姐做了什麼?她以前一直都是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這麼走了!你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
離遠塵笑容更甚,回答道:“想必殿下對歧黃之術也是有所了解的,孟小姐的身體是個怎樣的狀态想必殿下也是清楚的。過兩日便是冬至,是天地陰陽轉換之時,這個時候往往是患病之人最難熬之時。孟小姐的身子已經虛弱到了一定的程度,今日離某為孟小姐把脈時便已是絕脈,胃氣全無,散大無根,她這樣的情況熬不過今晚也是正常的。”
見李玄璟沒有說話,離遠塵問道:“還需要離某解釋得再清楚些嗎?”
李玄璟盯着他,依舊沒有放下劍。他承認他說的是有道理的,但是他接受不了,而且他的内心也覺得他是有問題的。于是就這樣拿着劍指着他與他對峙着,眸中的情緒非常複雜。
“嘭”的一聲,關上的門又被重重推開。
李沁柔見到兩人的對峙着,李玄璟拿着劍指着離遠塵,劍尖離他也就幾寸的距離,急忙奔上前将離遠塵往後拉了幾步,然後擋在他面前對着李玄璟搖頭說道:“肅王兄,不要!”
李玄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問道:“柔兒?你居然……”她居然為了他擋劍!
“肅王兄,柔兒求你了!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他!”李沁柔哭着求道:“他是柔兒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李玄璟吼道:“可是他害死了孟姐姐!”
李沁柔哭着搖頭:“不是他!不是他!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孟姐姐的事也與他無關。”
李玄璟見李沁柔這麼護他,心中更是憤怒:“柔兒你讓開!”
“不讓!”
“你!”李玄璟氣急,手中的劍也有些抖:“你今日真要這麼護着他?”
“王兄今日若是想殺了離先生,便先踏過柔兒的屍體。”李沁柔看着他的眸子,決絕地說道。
不管怎樣,她都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的哥哥,即使是照顧她多年的肅王兄也不行!而且孟姐姐的離世并不是他的錯,他為何要承受着一切!要是追究責任,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才對。
李玄璟聽到這話,看着李沁柔好久,憤憤地将手中的劍往地上一扔,轉身離去。
沒有想到李沁柔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讓他踏着她的屍體過去,他怎麼可能做得到!他答應過那個人要好好照顧她一輩子,不讓她受任何委屈,他怎麼敢食言!何況這些年她早就将她當做的了自己的親妹妹,甚至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