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銅器店,沐玙璠又漫無目的地在街上向東遊逛着,逛着逛着,忽然迎面而來一位隻着單衣道袍的道人,口中還哼着很難聽懂的小調,那道人與沐玙璠打了一個照面,突然停了下來,用着一道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沐玙璠一番,又是連連搖頭,又是連連點頭,還用一種怪調子唱道:
“形似神不似,神形兩相離;形死神不滅,走肉如行屍;形不随神行,神不随形生;如若神形合,天下第一君。”
沐玙璠見那道人如此打量着自己,不禁有點發毛,再加上道人吟唱幾句十分晦澀難懂的歌詞,更讓沐玙璠覺得這個道人十分神秘,便愣了一下,當他回過神來,想弄明白道人所唱歌詞的意思,那道人竟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沐玙璠向西追了上去,喊道:“道長,道長,不要走,不要走,你剛才唱的歌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追了一會,沐玙璠卻沒有追到,那道人早已消失在人群中,無影無蹤了,仿佛剛才就是一場夢。
沐厚德勸道:“主子,那個道人瘋言瘋語,不足為信,主子已經出來很久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沐玙璠也覺得逛得差不多了,他也怕時間長了,蕭湘娥會擔心自己,他點點頭,便沿着南橫街向西走去。
過了長樂橋,右手邊就是佳麗坊,再往前走數十步,再右拐,是佳麗街,沿着佳麗街一直向北,就能到鎮國街。
此刻冬日的餘晖依然撒在每個行人的身上,在地上印下一道道長長的影子。
沐玙璠漫步走在南橫街上,意猶未盡地四處張望着,突然他看到在佳麗坊和長春坊交接的街口,位于長春坊一間酒樓的牆根處,有一位蓬頭垢面、衣褛褴衫的小孩子卷縮在那裡,雙手還捧着一隻破碗,這時從酒樓裡走出來一位穿着整齊的夥計,右手中還拿着一根很粗的木棒,冷不丁地就向那孩子打去,邊打邊罵:“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這裡要飯,就是不聽,賤骨頭!還不快滾!”
小乞丐佝偻了單薄的身子,一邊用胳膊抵禦,一邊快速地跑向南橫街的街心,還沖着夥計狠狠地瞪眼,小乞丐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是他滿眼都是仇恨,眼中的那一團怒火像是要噴出來一樣,想把夥計燒死。
沐玙璠當即怒氣攻心,沖了過去,一把捉住夥計右手腕,狠狠地捏了一把,然後用力地推了一下夥計,那夥計沒有料到,被推得連連後退了幾步,沐玙璠怒道:“給我住手,你是想打死人啊,用那麼大的木棒打這個骨瘦如柴的小孩,你特媽也下得了手,你特媽良心都讓狗給吃了。”
沐厚德驚訝地看着爆粗口的監國太子,像是在看着從火星上過來的人,平時文質彬彬、溫文儒雅的太子此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當街就破口大罵。可不是變了一個人嘛,如今的沐玙璠已經忘卻前事,連性情氣質都忘記了,這讓沐厚德很不适應。他很想阻止沐玙璠的沖動行為,他生怕沐玙璠因此而有所閃失,所以他拉了拉沐玙璠的衣角,向沐玙璠搖了搖頭,示意監國太子不要多管閑事。
沐玙璠置若罔聞,光天化日之下,這個夥計如此虐待小孩子,難道就讓這個夥計這麼無法無天下去嗎?所以這件事他管定了。
那夥計站穩了身子,先是疑惑地打理了一下沐玙璠,見沐玙璠面生的很,又見沐玙璠隻有主仆二人,便滿臉不屑地用木棒指着沐玙璠,藐視地笑道:“喲呵,還來了一位多管閑事的主,老子看你是打着燈籠上茅房,找死!”
沐玙璠哼了一聲:“我就多管閑事了,怎麼着?大白天的,你就敢毆打小孩子,你當王法是什麼?”
那夥計上前了幾步,然後舉起木棒又向小孩砸去,口中還狂言道:“老子就打了,怎麼樣?王法?王法算給屁,老子的棍子就是王法!”
沐玙璠擋在小乞丐的面前,一把握住了那夥計的木棒,怒氣沖天道:“太嚣張了,到底誰給你的膽子,居然還當着我的面打人!”
雖然夥計手中的木棒被沐玙璠牢牢的抓住,但是他一點兒也不怕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打抱不平的愣頭青,因為這間酒樓的東主身份可不一般,是神衛軍都指揮使北堂繼業,北堂繼業的父親北堂輝戰功赫赫,北堂家族在大興地位尊崇,所以他才不怕這些多管閑事的刁民,夥計牛氣哄哄地道:“小子,你若知道我們東家是誰,你就不敢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
沐玙璠冷哼一聲,瞪着夥計道:“我還真想知道,你這麼牛哄哄的,到底哪個給你撐腰?!”
那夥計剛想開口說話,突然眼珠一伸,臉上生出恐懼之色,趕緊往後直退。
沐玙璠看見了夥計的表情,心中剛疑惑起來,就感覺到後面有一輛馬車突突地呼嘯而來,趕車的車夫揚着馬鞭大聲地喊道:“閃開,閃開!”
此時街上的行人已經不多了,但是仍然有不少歸家的行人在街上行走,馬車已經撞到了不少毫無防備的行人,但是那位趕車車夫似乎沒有看到一樣,仍然一意孤行的趕着馬車,沐玙璠想準備閃開,刹那間,他又想到正站在街當中的小乞丐。
而那位小乞丐似乎沒有聽到後面的危險聲,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酒樓夥計,眼中的那團怒火依舊在燃燒。
沐玙璠急呼:“小心!危險!”
小乞丐恍若未聞,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定在那裡。
沐玙璠眼看來不及多想了,猛地向小乞丐飛撲過去,将小乞丐緊緊地摟在懷裡,身體向酒樓的牆根滾去,避過了那輛風馳電掣的馬車,沐玙璠怕傷了小乞丐,所以盡力地将小乞丐護在懷中,護住小乞丐腦袋,可是小乞丐身上一股濃重的馊臭味,讓他差點昏眩過去,他隻好皺着鼻子,忍着臭味,當避過危險後,沐玙璠準備爬了起來,想檢查一下小乞丐是否受傷,沒有想到的是,那小乞丐突然用盡全力狠狠地在沐玙璠小胳膊上咬了一口,還沒有等沐玙璠反應過來,那小乞丐就一溜煙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