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谕正看着他倆鬥嘴想笑,但是聽到元嫣這麼說,就強行忍住了:“當時的情況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瑞運最早是妖怪遠遠強于人類,在剛剛登陸的時候,扶都人和南蜀人是想幫助當地的土著居民才展開了冒險區行動的,這也是冒險者一般都自命不凡并且自诩正義的原因。”
“想不到你懂這麼多啊!”元嫣好奇地看向劉谕。
劉谕臉一紅,慌忙搖頭道:“不不不,這都是師父要我看的,他應該全都知道。”
元嫣再看向樂正權,樂正權故意喝茶,裝作高深,不看她。
“你是小孩子嗎!”元嫣惡狠狠地瞪了樂正權一眼,轉而對劉谕說,“不理他了,我們繼續說。”
“一開始冒險區就是砸錢,換取妖怪身上的戰利品,很多妖怪的皮毛骨骼都很值錢的,有的皿統類型大妖身上還有金丹妖核之類的,這些東西都是很值錢的東西,當時懸賞一發布,就有大量的江湖人士以及閑散修士湧入,雖然這些人不是軍隊,打起架來來很沒有章法,但是這種精英式的戰鬥還是讓那個小島一時間不得安甯。”
确實是精英式的戰鬥方式,官兵和扶都術士對鎮守一方的大妖怪進行讨伐,那些跟在後面的冒險家們就紛紛撿漏挑選小妖怪來進行屠殺。當時采取的政策幾乎是種族滅絕的制度,隻希望給小島上留下人類的生存空間——當時的人們相信着沒有妖怪的空間,人類才能生存。
“後來你們把妖怪屠滅了嗎?”元嫣忐忑不安地問道。
“沒有,最後言和了,很多人在那裡定居,并且教會了那裡的人類土著語言文字,結合妖怪的文明,構造出來了一種新的文明,就是現在的瑞運。”
元嫣點了點頭,不過她還是不知道什麼是瑞運,那個地方她沒有去過,光憑三言兩語是根本說不清楚的。
“也就是說,除了北方的朱業國,瑞運也是一個妖怪合法的國家咯?”元嫣問道。
“是的。”劉谕點頭。
“這樣啊……那你們繼續說。”元嫣示意劉谕繼續,“你剛剛在說冒險區的事情。”
劉谕笑了笑,繼續對樂正權彙報:“我想,如果使用冒險區的這種手段,應該可以賺到不少錢吧?”
“等等!”元嫣又喊停,“這種辦法不是兩敗俱傷的砸錢手段嗎?為什麼會賺錢?”
“因為收購回來的材料都會以高價賣出去,這種手段是冒險區盈利的主要方式。”劉谕說道。
“那不就是商人嗎!”
“比商人更高等的方式。”劉谕說道,“雖然幹着的是和商人一模一樣的事情,但是收入明顯有着差距,并且更貼合人心。”
“怎麼說?”
“商人收購需要繳納一連串的稅款,這種方式不需要,因而隻需要定價合理即可輕易占有市場。而且這種方式我們可以利用懸賞來收購我們想要的商品,可以直接調動這些農民。”樂正權一邊歎氣一邊解釋,“我看你還是回到山林裡去修煉吧,外面太危險,不适合你。”
“我偏不!”元嫣向樂正權做了個鬼臉。不過既然樂正權和劉谕說的東西她都聽不懂,因此也不太願意繼續在這裡停留下去了,于是便起身準備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好像想起來一件事情,于是回頭對兩人說道:“對了,護衛隊在前哨攔下了一匹陌生的馬車,根據快馬禀報說是朝廷新派遣下來的人,你們去見見嗎?”
“等他來見我。”劉谕從容自若。
“好的。”元嫣離開。
劉谕再看向樂正權,拿起毛筆繼續寫字:“我說冒險區,并不是想要複制冒險區的形式,而是想要複制它的内核。”
“繼續說下去。”樂正權很滿意地看着劉谕。
“就是說利用我們的需求來調動百姓耕作。”劉谕說道,“此外,我們還可以增設驿站,如您之前說的運送家書,特産等等,所有需要跑這條路的,我們都要從他身上把一根毛下來。”
這是樂正權一直在教導他的東西,最近樂正權不斷讓他自己決策,他才慢慢發覺樂正權修路的真正意圖。
這真的是一條黃金路,這條路打通了以後,真的可以給這裡帶來無限的财富。
他每每想到這裡,都忍不住要欽佩樂正權的高瞻遠矚,有時候他甚至會想,如果樂正權當皇帝會是什麼樣的。
不過他也隻是想想,樂正權對劉谕說過,他不想當皇帝,扶都的每一個人都不想,研修術法比當皇帝有意思多了。
“那麼,總結。”樂正權開口。
“增設一個新的組織,開啟這條線路,并且引渡商人,同時我們新增設的組織要開始販售運輸這些農作物。”劉谕總結完畢之後,滿臉期待地看向樂正權。
“八十五分。”樂正權說道,“有些瑕疵和不合邏輯,但是已經很好了。”
劉谕緊緊地握住雙拳,眼神中劃過了一絲再也難以忍耐的興奮,曾經的他還是一個列舉十種“讓這條路被利用起來”的辦法都列舉不出來的人,現在他已經可以和樂正權高談闊論了。
“那麼我現在去安排人手。”
“不忙,你現在去接見你的那個助手,之後你和他去解決一下西村的事情,東村的事情是我解決的,過程你都應該已經聽說了。整個郡守府除我和可兒之外所有的力量都為你所調動,你要自己去解決,有信心嗎?”
“有!”
“那我們先各做各的事情,一個月後來這裡彙合。”樂正權說。
“好!一言為定!”劉谕說完這句話之後,急急忙忙地沖了出去,準備會見他的下手。
“唉——”樂正權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長歎了一聲,“你其實沒有信心,你的信心都是别人給你的,如果你這次要是受挫……”
他看了看桌子上散落了一桌子的龜甲貝殼等等占蔔牌:“可惜我不相信占蔔,否則倒還是可以騙騙自己,祝你好運吧。”
樂正權索性不再管劉谕,這件事情他打算不再過問,一切都讓劉谕自己來解決。這樣才能看得到他真正的“器量”。
他來到了後院,經過修正後,後院現在已經變得井井有條了。但人們一般不常來這裡,因為雲可兒一般都會在這裡修行。
她應該是所有人裡最用功的一個,除了找樂正權解決術法上的問題,就是在打坐凝聚法力。
樂正權在她身邊找了個地方坐下,靜靜地等待着她從打坐之中複蘇。
這些日子來,他倒也算是認可了這個徒弟,雖然她的資質真的和樂正權沒得比,不過她倒也是真的努力。
樂正權知道,她修習術法并不是因為她真心喜歡術法,她這種人也絕對不會安心在扶都住着。
她希望獲得更高的地位,希望獲得人尊敬,因此她很賣力。這樣倒也不壞,樂正權也不介意手底下有這樣一個弟子。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樂正權還沒有等來雲可兒的蘇醒,就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腳步聲嗒嗒嗒地作響,樂正權頭也沒有回地問道:“是那個新來的那個郡守副手嗎?”
“是的。”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她一樣字正腔圓,渾然就是一個北方長大的大證國人。
“那可真是抱歉,我正在等待我徒弟修行,沒有時間和你聊天,有什麼事情可以等幾天再來和我說嗎?”
“不行的,有些話我現在就必須要說。”那個人說道。
“那你說我聽着。”樂正權倒是表現得很随和。
“你……好歹看着我吧?”那人說道。
“沒必要。”樂正權說道,“反正你和我都很着急,還拘泥于形式幹什麼?”
“……”那人沉默了幾秒鐘後,說道:“我姓文,單名一個秀字。你可以叫我文副郡。”
女人大多數都不在外人面前抛頭露面,女孩子的芳名更是一般人問不得,但是唯有一種女人在大證是例外的,那就是女性官員。
“那麼文副郡有什麼問題呢?”
“我聽說這些變革都是你帶來的,你……”
“請等一下。”樂正權打斷了她的話語,文秀剛準備好想要說什麼,被樂正權這麼一打斷,當時就愣了一下,随後樂正權看着自己眼前的人漸漸蘇醒過來,雲可兒眨了眨自己朦胧的睡眼,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仿佛剛剛并不是在打坐修行,而是在睡覺一樣。
“師父……您來了?”
“我不來你這個坐能打到明天早上。”樂正權說道。
雲可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因為我感覺到法力有一些突破了,所以就獎勵自己睡一會兒。”
“你用這種姿勢睡覺,第二天渾身酸痛,可别以為有人趁你睡覺的時候偷偷把你打了一頓。”樂正權面無表情地說道。
雲可兒一笑,随後一拳錘在左手掌心作恍然狀:“噢對了,師父,我的法力突破了,你看看,我應該可以完成那個冰錐法術了!”
說完,也不等樂正權搭話,她急急忙忙沖進屋子拿出一個木盆,然後放在牆邊上,緊接着,她走到剛剛打坐修行的地方,開始聚精會神地思考之前學過的法術符箓。
之前花了好長時間記錄下來的法陣漸漸在腦海裡浮現了上來,雲可兒擡起雙手,将法術釋放出去。
空氣中的水氣飛速凝聚起來,在法力的引導下變成了錐形,随後溫度急劇下降,空氣中的水迅速凍結成冰錐。冰錐的外表很光潔,尖端也很尖銳,看樣子雲可兒對于法力的操控能力非常好,隻是初學,就能夠凝聚成這麼完美的冰錐。
“最後……”她眉頭明顯地皺了一下,冰錐對她的負擔實在是有一點大。不過她強撐着把冰錐推了出去,冰錐飛向牆壁,但很可惜,雲可兒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也使用不出來多餘的一分法力了。
冰塊被推到牆邊上,還沒和牆壁觸碰,就落在了預先準備好的盆子裡。
“哈啊……”雲可兒喘着氣,“師父……失敗了。”
不過她這句話不是對樂正權說的,她隻是在嘴裡輕輕嘟囔一句,不會向樂正權撒嬌,也不會懇求樂正權什麼。因為她第一次對樂正權撒嬌的時候,樂正權隻是淡淡地回了她一句:“是你失敗了,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麼損失。”
因此她之後雖然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樂正權面前裝巧賣乖,但唯獨修行的事情上沒有耍過半點滑頭。
“如何?”樂正權問道。
文秀沒有回答,過了幾秒鐘後她才反應過來樂正權是在和自己說話,于是指了一下自己問道:“我?”
“嗯,我的這個徒弟,如何?”樂正權又把問題詳細描述了一遍,“你也是懂術法的人,來給評判一下吧。”
“對于法力的操控可以說是一流。”文秀點點頭,“但是法力積累太少了,讓人感覺像是個初學者。”
“她本來就是剛剛學了三個月法術的初學者。”樂正權說道,“還算中肯,看樣子你眼力也不差。”
“才學了三個月?那就可以使用冰錐法術,甚至可以造成一定的殺傷效果,這種天賦可不簡單啊……”文秀一邊自言自語,忽然好像醒悟過來了一樣,“才學術法三個月?你就教她極冰之術?”
樂正權沒有搭理她,而是向雲可兒招了招手:“可兒,過來吧,今天先不修煉了。”
雲可兒乖巧地停止打坐,跑到樂正權的面前。
“打坐固然是要打牢基礎,但是這樣修行實在是太慢了。”樂正權說道,“一年之内恐怕沒辦法讓你形成有效的戰鬥力。”
“等等!”文秀突然沖了出來,攔在了雲可兒和樂正權的中間。
“有什麼事嗎?文副郡守?”樂正權忽然把文副郡換成文副郡守,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和生分。
“你教的方式完全不對!”文秀瞪大眼睛對樂正權怒道,“你這樣完全是在糟蹋她的天賦!”
這下不光是雲可兒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着她,周圍行走的下人也在是不是地用眼睛瞄一眼這個文副郡守。
雲可兒的修煉天賦差,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所有人都已經認可了,現在突然跑出來一個人告訴她她天賦其實很好?說實話,她一瞬間還是有過動搖的。
但是她的天賦問題,樂正權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和她說過了。
樂正權問她你自己覺得你天賦差在哪裡了,她想了半天總算才想出來,其實她幹什麼都不差,就是凝聚法力實在是太慢了。
樂正權說對,你凝聚法力實在是太慢了,這是你資質最差的地方,有的術法你可能學一遍就學明白了,但是你花一輩子都凝聚不出來這麼多的法力,這也是我為什麼把七星書給你的原因。
七星書可以封存一些法術,給雲可兒用的話,正好可以節約一些法力,對她來說算是一件神器了。
“那個……”雲可兒輕輕拍了拍搭載她肩膀上的文秀的手,“不好意思,雖然您可能比我師父強,但是師父終歸是師父。”
文秀這才感覺到尴尬,她悻悻地對樂正權搖了搖頭,之後離開了。她可以肯定樂正權很強就是了,畢竟能做出那般豐功偉績,一般的術士真的做不到。但她一定要否認樂正權的教學方式。
她不認為樂正權在真正地教雲可兒,這種事情在術士之間很常見,師父不認真教徒弟,隻是把徒弟當成一種施展邪法的工具——雖然她對樂正權不了解,但她隻能想到這麼多了。
“我以為你會直接和她說我是扶都的少尊。”樂正權對雲可兒頗為高看了一眼。雲可兒在沒有解釋清楚樂正權身份的情況下給樂正權解圍了,對于雙方都是有好處的。雖然她言語中似乎有一種看輕樂正權的感覺,不過樂正權也不會在意。他隻在乎麻煩。
“那樣是給您找麻煩。”雲可兒說道,“您不喜歡蠢的人,但也僅僅是不喜歡,如果給您找麻煩的話,那就會上升為令你讨厭了。”
“走吧。”樂正權對她一笑,也不多說,雲可兒得到了樂正權的笑容,就仿佛得到了神明賜下的聖光一樣,什麼疲倦都一掃而空了。
這是一種心理暗示作用,在她最困苦的時候是樂正權懷着微笑向她走過來的。如同消融冰雪的太陽一樣。
就連樂正權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雲可兒始終對自己有着一種莫名的信任感,他把這一切歸功于偶然以及雲可兒在命運分叉路口打賭。但其實隻有雲可兒自己知道,在兩人初遇到時候,她就心有所屬了。
她并不喜歡完整的樂正權,她隻是留戀那個很假很假,但是對于她來說很溫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