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敵襲!”發出警告的是站在體育館大門左側的道格・史蒂芬上尉。他乘坐的越野吉普距離大門最近,并且事發當時,他并未上車,而是全副武裝地站在車門旁。
而道格不經意的一回眸,清晰地看到了整個事件的發生過程。
一隻色彩斑斓的蜘蛛,四對眼,五對蟲足,體大如牛,鬼隐般降下,口器中吐出雪白的蛛絲,瞬間将剛出大門的朵拉捕捉,然後拖了上去,消失在了頂棚的陰影之中。
道格立刻向體育館裡面大步跑去,一邊跑,一邊向牧心緊急彙報:
“道格報告!東大門口出現彩色巨型蜘蛛,擄走一名阿薩辛成員。我正在追蹤。”
牧心立刻回道:“抄收,可曾看清被擄走的是誰?”
“不認識,大概是個年輕的女孩,我看到她臂膀上戴着阿薩辛的袖章。”
“我已聯絡一中隊從側門上樓,與你會合。在見到狄利亞之前,不得擅自行動,聽從狄利亞指揮。”
“明白!”
道格咬牙,該死的,居然要聽狄利亞的話行動,頭功要被搶了,明明是老子最先發現敵情的。
他高大壯碩的身軀意外得非常靈活,在漆黑的體育館走廊中跑動,腳上的軍靴踏在地上,聲音沉悶。
“砰”的一聲,他撞開緊急出口,三步并作兩步地往樓上趕。從那個蜘蛛的行動來看,很有可能是藏到體育館頂部的鋼架結構裡去了,從緊急出口到天台,應該能找到維修通風管道而預留的入口。
飛機上,他已經被羅賓、夏傑,還有阿薩辛的兩個女人搶了風頭,這次的功勞,決不能再讓。
然而當他沖到天台上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傻了眼。
天台上,一隻碩大的彩色蜘蛛已經翻了肚皮仰倒在地,肚破腸流,綠色的液體淌了一地,看起來已經死得不能再死。邊上,一名阿薩辛的女性成員正在用軍刀割開包裹着小女孩的蛛絲。另有三名隊員守在蜘蛛的屍體旁,手中有槍有刀,看得出來都是剛用過的武器。
就這麼死了?道格覺得異常的不可思議。
“這是怎麼回事?”道格大步上前,抛了個通訊請求過去,對方接通後,他立刻問道。
“我們兩點鐘就埋伏在這裡了,沒想到撞上了意料之外的東西。”對方回答,道格看到了對方的名字顯示在頭盔頻幕上:牧黎。
我去,又是她。道格的内心是崩潰的。
“你說兩點鐘就埋伏在這裡,什麼意思?”道格壓下心裡的憋屈,問道。
“我們的任務命令上就是這麼寫的,兩點鐘埋伏在天台。隻是我還以為敵人會是人類,沒想到居然是劇毒彩蛛。”
“這蜘蛛叫劇毒彩蛛?從沒聽過的蟲族名字嘛。”道格擡腳,想去踹一踹倒在地上的蜘蛛,卻被牧黎攔下了。
“别碰它,這東西身上都是輻射。”
道格讪讪,然後突然想到什麼,又問道:
“就隻有這一隻?”
他話音剛落,就聽對講耳機的總頻裡傳來了一中隊隊長狄利亞的彙報:
“這裡是一中隊,通報全員,體育館三樓出現大量彩色蜘蛛。正在迅速向樓下湧去,有襲擊大部隊的可能!”
“你的問題有人回答了。”牧黎淡淡說道,随即向她身邊的幾個同伴打了個招呼,“小钊,塔姐、子龍,你們照看好朵拉,我下去看看。”
“去吧,注意安全。朵拉就交給我吧,不會有問題的。”好不容易割開纏繞着朵拉的蛛絲,艾麗塔站起身,說道。
牧黎點頭,然後直接翻出天台邊緣的欄杆,順着牆面上的一些凸起的裝飾物猿猴一般敏捷地蕩了下去。
這次長征,牧黎的定位就是戰場上的自由人,哪裡情況緊急,她就會作為救火隊員出現在哪裡。當一中隊發出全員通報的時候,就意味着牧黎該趕去助戰了。朵拉被劇毒彩蛛捕獲,中毒暈厥,程度很難說,但絕不會輕。這讓牧黎覺得很煩躁,之前在森林裡她就覺得哪裡不對勁,之後收到牧心的秘密任務命令後心中更滿是陰霾。她知道她的第六感再次應驗了,然而依舊沒能做出相應的預防措施,最終還是導緻朵拉受傷。她不如牧心,至少牧心制定的應對方案沒有任何問題。
道格被牧黎的身手驚呆了,那些牆面上的突起物不過是一些裝飾用的水泥塊,彼此之間間隔較遠,分布也不規律,他是沒有那個自信可以如此矯健地爬下去的。咬了咬牙,他最終還是沒有作死,轉身原路返回。他沒有忘記要立大功的宏圖壯志,事已至此,下樓去厮殺一番,也不算無所作為了。
就在牧黎和道格趕去三樓與蜘蛛群開戰的時候,羅賓帶領的狙擊隊正全部埋伏在體育館四周的建築物之上。
他們的目标并非是蜘蛛,而是負責狙擊在逃的内奸叛徒。内奸的名單就在他們的手環id之中,直到現在,他們之中還一部分人不相信這個人居然會是内奸叛徒。
後勤隊隊長崔力和,與狄利亞、羅賓・奎恩及夏傑合住一間帳篷。11号帳篷,位于籃球場最西北的角落,也是最内側的角落。昨晚狄利亞、羅賓和夏傑就被安排了值夜,未曾回過帳篷。而崔力和是後勤隊長,并不需要值夜。因此昨晚,11号帳篷隻有他一個人。
早在出發前,他就已經在黑名單上了,而過了灰白森林,他内奸的身份就已經基本确認了。他以為他隐藏得很好,但對于牧心來說,他其實明顯得猶如暗夜裡的火焰。
崔力和并非是傻子,當他發現炊事班未經他同意,在放飯時分派奇怪的白紙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曝光了。但是對于他來說,究竟是叛逃海鷹,還是叛變他背後的掌控者,這是一個需要仔細斟酌考量的事,需要耗費時間。
這裡并不是聯邦,而是荒郊野外。他相對于人多勢衆的海鷹和阿薩辛來說,隻是孤單的一個人而已。一個人無依無靠,想要在距離聯邦數千公裡的荒郊野外生存下去,幾乎是癡人說夢。除非他有後盾和依靠,否則想要活命,就得死皮賴臉地跟着阿薩辛和海鷹。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就必須叛變他背後的掌控者,真正取得牧心的信任。
然而取得牧心的信任,難比登天!再怎麼掏心窩子說要效忠于她,曾經間諜的身份是永遠的污點。而如果逃回原主人那裡,又難免會被原主人懷疑,是否已經投靠牧心,反過來套取情報。雙重間諜比走鋼絲還危險,兩頭都不被信任,最後等待他的必然不會是好結果。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與其在雙方間斡旋掙紮,最後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還不如誰的狗都不做,保全自己的性命。趁着夜裡逃跑,回機場開飛機,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崔力和低估了一個人,那就是他的原主人。高估了一個人,那就是他自己。他以為原主人不會這麼快就追過來的,他三天前剛發的情報,原主人那裡做準備起碼要一周的時間,等追上來恐怕要好幾天後。
然而,原主人的情報來源并不止他這一處。阿薩辛和海鷹的行進路線和規劃行程單,也早已外洩。以至于原主人甚至能派人事先趕過來埋伏。
他以為他是原主人安插在海鷹當中的情報間諜,但實際上他不過是一枚引誘阿薩辛和海鷹上鈎的誘餌罷了。誘餌的作用,就是讓魚吞下。死,才是他最大的價值。
不過還有一件事他是沒想到的,他沒想到,這次長征的行進路線和規劃行程單,其實與真正的行程安排有着微妙的差異,比如後半段行程稍稍偏離了方向,比如最後的目的地的坐标似乎也和預料中的不同。而這樣一份僞造的行程安排,是弗裡斯曼大将故意洩露出去的。與其戰戰兢兢提防,不如引蛇出洞,然後大刀闊斧斬草除根,才能占據上風。
不論是他自己發給原主人的情報,還是原主人從别的渠道獲得的行程安排,全部都是僞造的,就連阿薩辛給成員們上的出征前的培訓課,海鷹戰士們拿到手的任務書,全部都是真假參半的。這世界上唯有兩個人知道本次行程的最終目的地在哪,弗裡斯曼大将和牧心,而這兩個人,都是智謀堪比怪物的存在。區區崔力和,真的不夠看,被捏在手裡,任人擺布,毫無還手之力。
這是牧心、弗裡斯曼與背後之人之間的一場心理戰,圍繞的核心棋子就是崔力和。對于這個間諜,該如何處理,怎麼處理,成為了最初這場較量的關鍵。
較量的結果是什麼?
崔力和倒在了羅賓的遠程狙擊/槍下,他距離那輛想要用來逃回機場的軍用吉普隻有不到一米,距離他的自由隻有一線之差。
但是在崔力和倒下大概十秒後,烏雲沉沉的夜空被照亮,東方的天際忽然變得煞白,火光沖天而起,在數百米的高空中行成一朵燦爛無比的蘑菇雲,劇烈爆炸的沖擊波甚至穿越了上百公裡的距離,波及到了遠在小瓦爾道的海鷹和阿薩辛這裡。
“上帝啊!”蹲在屋頂的羅賓透過頭盔面罩望着爆炸的遠方,驚歎着,仿佛魂魄都被抽離,視作生命的狙擊/槍都要拿不穩。
“那個方向...是我們降落的機場!我們的飛機!全毀了...”羅賓的副官夏傑瞬間脫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灰白森林下的樹根群所包裹着的核反應爐被引爆,同時誘發地熱岩漿上湧,将半徑上百公裡化作火海,震撼人心。雪山瞬間化作火山,身披赤紅的岩漿,仿佛地獄爬上的恐怖炎魔正在向所有人示威,猙獰可怖到極緻。
爆炸後第三秒,最後一隻劇毒彩蛛被長刀釘死,牧黎拔出長刀,緩緩轉身,透過背後巨大的玻璃窗向外望。熾白的光芒幾乎要将她刺瞎,她眯着雙目,迎着光甩去長刀上的鮮皿,将刀歸鞘。
“間諜剔除,代價是後路被斷,康拉德好狠的心。牧心...你會怎麼辦?”她喃喃自語。